沈昌玉想到江雪派她來李道榮這裡撈人時表現出的不同尋常的關心，很快就決定親自把人送去醫院。

直到親耳聽到醫生在做完全部檢查後确認說：“隻是皮肉傷，沒有大礙。”她這才快馬加鞭地趕了回去。

此時會場的儀式已經進行到最後的賜福階段，江雪周邊圍了一圈又一圈的白衣教徒，她頭頂那一盞碩大的水晶燈投下的萬千波光讓她整個人都在熠熠生輝。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這個空間裡唯一的視線中心，所有人的目光也都在一瞬不瞬地追随着她，渴望着她微薄的垂青。

腰杆挺立守在她身後的汪清率先注意到沈昌玉回來的身影，她稍微擰了擰眉毛，随後刻意俯身在江雪的耳邊說了點什麼。

這一切都被沈昌玉看在眼裡，她微微垂下頭，剛好可以掩飾她嘴角輕薄的笑意。

江雪卻紋絲不動，她正握着信徒的手認真地“傾聽”着他的心聲，而對面的信徒幾乎要落下眼淚。仿佛他受過的那些苦難此刻因為眼前的人一個悲憫目光而煙消雲散。

江雪的反應讓汪清察覺得到自己有些越距了，她又看了一眼沈昌玉，發現一向更懂察言觀色的沈昌玉此時已經默默隐身在侍者身後，安靜地等待着儀式的結束。

汪清立即收回腳步，轉而看着江雪的側臉發呆。自從主神重新回到他們身邊後，她經常會覺得現在的主神讓她非常陌生。這種陌生讓她曾經産生的孺慕之情漸漸消退，如今而隻剩下敬畏。

早期跟随主神的人裡似乎隻有沈昌玉始終無動于衷，她好像從一開始就預料到了今天的一切。所以她對自己的身份很明确，自始自終就是主神的仆人。而仆人，是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的。

那她是什麼呢？汪清想到這裡，不由有些洩氣。沈昌玉的老練總是稱得她很幼稚。

不知道過了多久，最後的儀式結束，信徒們有序地離開了會場。

汪清率先上前詢問江雪随後的安排，江雪沒有說話，隻把眼睛看向侍者身後的沈昌玉身上。沈昌玉走上前，卻沒有說話。片刻之後，汪清隻能“有眼色”地帶着其他人先離開了。

沈昌玉心裡思忖着到底要先說哪件事？是那個看着有些發瘋的李道榮，還是現在躺在醫院裡的那個男人。

卻沒想到，江雪卻問了另外一件事。“基地改造得怎麼樣了？”

因為沒有猜透江雪的心思，沈昌玉有一瞬間的失神。作為左右去侍奉高高在上的神，不論是誰總都會情不自禁地去猜測神的心意，想要得到她更多的青睐和信任。

如果總是猜不中，那麼就會像汪清一樣産生自我懷疑，緊接着就是進退失據。但好在她的年紀給了她更堅固的内心，她穩了穩心神。

基地改造的事情是她一手負責的，所以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工人們已經在兩班倒了，進展順利，預期再有兩個月左右就可以竣工。”

“我知道了，你盯緊一點，一定要保證質量，工期延後一點也沒關系。”

“好。”建造中的基地俨然已經是自然教的一個機密，這也是汪清跟她不對付的原因之一。但是，沒人知道主神設計這個奇特的基地是要做什麼，包括沈昌玉自己。但是主神不說，她也不會問。

說完話，江雪見沈昌玉依舊站在原地，卻也乖覺地沒有多問一句。想到最近一直在積極表現的汪清。交待了一句：“你去教教她吧，能用就用，不能的話，就算了。”

“是。”沈昌玉恭敬道。臨走前還是貼心地問了一句：“要不要安排人手去醫院保護那個人？”

“他啊……”江雪略一思忖，似乎還是先别讓李那河意識到她這麼與衆不同比較好。要是影響到他的愛意産出可就不好了。這個人的想法和行為都沒辦法用邏輯來推論。“不用了，我自己會處理的。”

“是。”沈昌玉得到回答，立刻轉身離開。

其實從李那河被綁架到被送進醫院，全過程她都看在眼裡。她沒有馬上出手的原因是她真的很好奇。她想知道，當他得知自己是因為她被綁架被折磨的時候，臉上會給出怎麼樣的表情。

是震驚失措，是惶恐後退，還是氣急敗壞？

可是又一次，他的反應超出她的預估。他似乎，非常願意為她“受苦”，或者說他對她有種教徒似的“獻身精神”。然後他又算不上她的信徒，真是無法理解。

江雪打開李那河病房的門，饒有趣味地看着他傷痕累累的身體，用手指觸碰那些浮現在他身上的青紫痕迹。

雖然透過鏡頭她看到了他被暴打的全部過程，但是此刻随着指腹傳遞來的真實觸感，卻還是讓江雪産生了一絲絲特别的情緒。

“你這個怪人，到底是什麼人啊。”

“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呢？”

“這麼樂意為我獻身的話，那我就給你一個機會好了。”

她涼薄地歎息就響在李那河的耳邊。是她來了嗎？李那河努力想要睜開眼睛看一看，可是雙眼的眼皮好重啊，他根本睜不開一絲縫隙去看她。

李那河意識到不對勁，可腦子裡糊裡糊塗亂成一團。難道，難道他其實沒有被人救，剛剛的一切都不過是他的幻覺。他快死了嗎？

不行！他強行打起精神來，卻感到後腦有尖銳的刺痛，仿佛是什麼東西穿透頭皮直往他腦子裡鑽。

他的臉皺成一團，忍不住痛喊出聲：“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