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順着葉尖下滑,屋裡清香袅袅,陽光透過窗花落到地面上,映出一塊塊的雕花輪廓。
箐枝隻覺得脖子疼,後知後覺的罵那偷襲的賊人,反複拉着燕蘭星瞧,生怕有什麼傷痕。
“我沒事”
燕蘭星看着鏡子裡的自己,随手又加了一根飛燕金钗,明豔又張揚,是她的喜好。
箐枝也看着燕蘭星,眼裡閃過一道驚豔,她家姑娘真是好看。
梳洗之後,燕蘭星帶着箐枝去了母親的院子。
主院裡,種了梧桐樹,落到地面上撒下一大片陰涼。
燕蘭星到時,葉氏正看着手裡的信件,眼裡帶着柔柔的笑意。
見燕蘭星過來,将信紙遞給她,“你二哥忙完,下個月就能回來了。”
“真的?”
燕蘭星一喜,她二哥燕鈞意醉心山水,早年走文臣科舉的路子,但卻在最後一試中,落了榜。
上一世燕蘭星不明白,為什麼她二哥明明文采斐然,甩了那些上榜的公子哥好幾條街,為何卻棋差一步名落孫山。
後來她才明白一個詞,叫藏拙。
燕家風頭太盛了,枝桠雖不繁茂,但根莖粗廣。
燕淵的羽翼牢牢的庇護着燕家的小輩,他是燕家的頂梁柱,是雁歸山邊界線上守護國土的雄鷹。
但皇家,不希望再出現一隻雄鷹了。
他們需要雄鷹的庇護,又害怕雄鷹的力量,他們張馳有度的拿放手裡的風筝線,但又懼怕燕家不是他們的手中鸢。
從他大哥走上父親的那條道路時,就已經初見端倪。
她二哥這塊璞玉,注定要埋沒了。
但她二哥又沒有徹底埋沒,在千百條熙攘小道裡走出了自己的路,她二哥聰明的很,最終在别處闖出了名堂,隻是朝堂上少了位明臣罷了。
燕蘭星自從回來就喜歡纏着葉氏,一直說到午後葉氏困乏,燕蘭星才離開。
臨走時帶走了一個侍衛,母親早早就選給她的。
她叫宣三月,不愛說話,也沒有什麼表情,穿着侍衛統一的樣式。
站到燕蘭星身邊的時候,像是一個木頭樁子。
聽說是母親當年随父行軍時撿回來的,但是燕蘭星上輩子到沒見過她。
她将人帶回了院子,看着眼前的侍衛,膚色有些曬出來的黃,一雙眼睛又黑又亮。
“宣三月,是你本名嗎?”
三月回道:“夫人撿我回來時,我身上有個牌子上寫着宣三,别的都模糊了,夫人撿我時正是三月。”
“你被我母親撿回來幾年了?”
“九年。”
“九年?”
燕蘭星有些驚訝,不是家衛,也不是母親身邊自小帶的,為何母親會将這樣一個人放到自己身邊?
但三月沒有說話,她話不多,燕蘭星問完話後她就安靜站在一旁。
不過燕蘭星沒在問,母親給她的人,她向來是信得過的。
“姑娘,有您的帖子。”
一個婢女拿着帖子進來。
箐枝接過來,遞給燕蘭星。
不用打開看,她就知道這裡面寫的什麼東西。
是那國公府嫡女沈菀辦的賞荷宴,在城南的一個莊子裡。
這個帖子是國公府嫡次女沈蓉寫給她的帖子,邀她參加。
燕淵是從落魄世族裡闖上來的武将,身份上即沒寒門清流,又沒世族華貴,哪怕已封侯拜相靠着自己闖出來一番名堂,但在那些世家眼裡,總是有些瞧不上的。
正巧,燕蘭星性格脾性也見不得一點沙子,她又不是傻子,那些表面上的友好下藏着幾分鄙夷幾分真心,她看的清清楚楚。
再加上她小時候在邊境長大,六歲那年才跟随母親歸京,身上養了幾分野性,行事做派跟京中貴女一點也不同,後來長大被寵的更加無拘無束,素有纨绔女的惡名。
她們默契的将她排除在外。
而沈蓉,算的上是她為數不多的好友,但是後來在她嫁給陸玄瑜後卻沒了聯系,甚至她送過去的帖子全都沒了回信。
燕蘭星指間夾着那張請貼,手指收攏在請帖上面留了道深深的印子。
她最終将那帖子松開,那就賭一把看看沈蓉是不是她真心的好友。
賭一把那件差點讓她身敗名裂的事,是不是沈蓉幹的
“去回帖子,應了。”
兩日後又是個豔陽天,陽光落到一片濃綠裡,清晨蒸騰的水汽閃出半道彩光,像是落到草澗裡的虹。
現在時辰還早,在過半個鐘頭又是明晃晃的熱,說實話,燕蘭星不是很想出門。
她沒帶太多人,出門隻帶了箐枝跟三月,兩人同樣的打扮,但氣質看起來很是不同。
箐枝有點欲哭無淚,“姑娘,我還會長個的對吧。”
燕蘭星摸了下她的腦袋,轉身上了馬車。
往日出行她的轎子總是華麗至極,上面就連簾子上都是珠玉鑲嵌,後來陸玄瑜不喜歡她這般張揚的做派,她也就改了。
馬車晃晃悠悠走出寬巷,不多時便到了。
燕蘭星一下馬車就遇到了個幾個熟人,确切的說一個熟人,剩下的不怎麼認識。
那個熟的就是她二嫂。
哦,現在還不是。
潭昭冉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裙,光站着就能讓人感覺到暖意,也讓燕蘭星眼睛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