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靜極了,隻有那桌面上的火苗閃動,忽明忽暗的,映的裴少微的眼眉如漆。
“怎麼不說話了?”
元白反應極快,他眼睛一閃,小心翼翼道:“爺,說了您别生氣,就是虞老爺摔了一跤,身子骨摔壞了,在家修養着,您也知道老爺喜歡烈馬,誰也勸不住。”
裴少微手指劃過刀面,“傷的重嗎?”
“腿摔出了毛病,還好老爺身子骨好。”
赤瓊在一旁低着頭,裝做解繩子,看起來忙得很。
裴少微盯着元白看了看,元白努力不讓自己漏出破綻,鎮定圓謊,“所以剛剛不敢告訴爺。”
這娃娃臉眼神澄澈,看着倒不像是騙人,裴少微剛剛懸起的心松了松,接着半怒道:
“這有什麼不敢的,我很苛待你們嗎?”
元白趕緊搖了搖腦袋,“沒有沒有沒有。”
裴少微呼出一口氣,“行,我知道了,這個年紀不服老,等我回去就将他的馬全帶走。”
赤瓊僵着身子解繩子,元白嘴裡一陣發苦。
裴少微又問道:“你倆名字?”
“我叫元白,他叫赤瓊,我還有個哥哥叫元隐,都是十五歲那年開始跟着爺的,爺還有下屬沒來。”
裴少微點了點頭,大緻了解了下,“行了,有兩件事讓你們做。”
“我今日在柳家巷後街遇到了抱着孩子治病的老妪,去送些銀兩,另外……”
裴少微舌尖抵了抵,覺得陸玄瑜現在死了是個麻煩。
“沒事了,下去吧。”
赤瓊傻眼了,“啊?爺,我們不跟着您嗎?”
裴少微擺手,“我還有事要做。”
元白更迷惑了,轉而一想,興許爺留在那家還有事呢。
裴少微走後,空氣中安靜一瞬,隻有火苗在跳躍,
赤瓊面色複雜的看着元白,“元白,你連爺都敢騙,敬你是條漢子。”
元白那張娃娃臉上滿是苦色,“那怎麼辦,爺本來就苦,要是現在知道了,萬一鬧出事端怎麼辦?幸好是十五歲心智的爺,要是十八歲那個,真的是騙不過去啊。”
燕蘭星正在院子裡臨摹字,自從那日回來,這小侍衛就不往她跟前湊了,臉臭的就像丢了錢似的。
桌面上擺了一堆字,她臨摹來臨摹去曾感覺不太像,煩躁的把筆一丢,“那個……”
她那日說他叫小黑,總不能真的叫這個名字,“把那個睡大覺的給我喊來。”
箐枝啊了一聲,明白過來。
燕蘭星無聊的沾着墨,一張上好的宣紙上邊被她畫的亂七八糟。
過了一會,裴少微進來,面無表情道:“找我什麼事?”
燕蘭星沒擡眼看他,隻是摔下去一道宣紙,“念。”
裴少微站在原地不動,燕蘭星瞪了他一眼,“怎麼?啞巴了?”
白色的宣紙躺在他腳下,紙上寫的是一手漂亮的青花小楷,她用的無論是墨還是紙都是極好的東西,散發着一股濃郁的墨香。
裴少微嘴唇抿了抿,他昨日叫人去尋,隻說那老婆婆走了。
或許也不能全怪燕蘭星,是自己拉着她跑到那塊地界去,說不定還是被那陸玄瑜氣的昏了頭,平日裡也不見她多嬌縱的。
裴少微心裡還是有些别扭,但是又看了燕蘭星一眼,算了,讓她高懸明月,何必要帶她去見沼澤。
說到底,倆人隻不過不是同路人罷了。
他彎腰拾起那張宣紙,低沉的聲音響起。
“絕山依谷,視生處高,戰隆無登,此處山之軍也。絕水必遠水;客絕水而來,勿迎之……”
裴少微的眼裡閃過一抹疑惑。
燕蘭星淡淡道:“識字,會武,警惕性高……”
她将毛筆放下,盯着他,“你到底是誰?”
裴少微放下宣紙,他是裴少微,小時候兩人見過,但是……他身份特殊,不能暴露。
“我不是壞人。”
燕蘭星指尖挑起一塊牌子,“知道我為什麼留你嗎?”
“為何?”
“其一,是你身上帶的狼牙,看在你殺敵的份上,我姑且算你是個好人。其二,不知追殺你的的是何人,但救都救了,自然沒有半路推你出去送死的道理,最後……”
燕蘭星眼裡帶着探究,“總覺得我見過你,我們以前可有交集?”
裴少微沒有跟她對視,指尖在身側無意識的動了動,“并無。”
燕蘭星手指挑着牌子,把背往後一靠,“我無意探究你以前是做什麼的,也知道你留在我這可能是權宜之計,但現在你是侯府裡的侍衛。”
她說完,将懷裡的牌子丢下去,“之前那個侍衛牌是糊弄你的,上次算你救我一命,躲了兩個刺客,這個牌子等你走時,記得還回來。”
燕蘭一仰頭,看着有些倨傲,“而你的職責就是護住我的命,比你自己都重要,懂了嗎?”
玄黑銀質的牌子入手,冰涼冰涼的,背面是一隻站在樹梢收攏翅膀的飛燕,他将銀質牌子翻轉過來,上面刻了兩個字,燕甯。
取得是護燕安甯之意,警告中帶着期許。
但裴少微覺得有三分心虛,不出所料的話,昨日那兩個‘刺客’,是他的手下,希望燕蘭星别記得。
可是說什麼來什麼,緊接着燕蘭星道:“燕甯,你去查昨日是誰派來的人。”
裴少微捏着牌子發怔,半響才反應過來說的是他,他在心裡暗暗吐槽,自己怎麼就成燕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