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不過以後小心些,平庸些,再慢慢的看周允能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于是周稚甯也道謝:“多謝大伯。”
緊接着周允能又聊了些家長裡短的話,但出乎周稚甯意料的是,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周稚甯在府外當着衆人的面抖落出來的那些陰私家事。
似乎這些事情他從未聽過,也從未發生過,待周稚甯時笑容和緩,語氣溫和,做足了慈祥長輩的模樣。
周稚甯端起手邊的熱茶呷了一口,面無表情地想:老狐狸。
*
叙舊的話說完,周允能就放了衆人回去。
周稚甯本想要和周允德同行的,但周明承從後面叫住了她,于是二人就落後一些并肩而行。
“甯堂弟,我瞧你穿的也太單薄了些。我哪兒還有些以前的衣裳,我隻穿過一兩次,若是甯堂弟你不嫌棄,我晚些時候就叫人送去你院子裡。”周明承道。
“哪有嫌棄的道理?堂哥的衣服自然都是好的。”周稚甯淡笑。
周明承看向周稚甯。
雪光之下,周稚甯雖然穿着樸素簡單,但眉眼确實秀麗出衆,肌膚白如山上雪。即便是因為摔了跤,形容有些狼狽,可依舊不減顔色,反倒有些病弱的美感。
他這位堂弟,倒是比女子還好看三分。
周明承想。
很快,二人就到了周稚甯的院子。
這院子實在是小,小到周明承一眼看過去就可以将院子裡的東西盡數收入眼底。
他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道:“後日就要上族學了,甯堂弟若有什麼缺的,都隻管告訴我。”
既然周明承想做好人,周稚甯當然也不跟他客氣,道:“多謝堂哥,其他的缺倒是沒有,就隻是我家中有三個姐姐,女兒家身子弱些,膳食這方面……”
他一說,周明承也懂了。
周稚甯入府前和周連玉鬧矛盾的事兒,現下府裡的幾個公子都知道了。周明承自然也明白以周連玉的性子,他這位甯堂弟怕是在入府第一天就吃了暗虧。克扣膳食還是小的,大的就……
周明承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周稚甯。
圓領袍子上的一痕雪白脖頸如今還沾着些雪水,再往下,嚴謹的襟口被弄亂了兩分,即使及時用多餘的袍子罩住了,也掩蓋不住狼狽。
想是已經吃過了苦頭。
周明承抿抿唇,道:“甯堂弟放心,膳食這方面我會親自去廚房吩咐的。”
周明承給了保證,周稚甯也松了口氣,二人便在院口分了手。
回了房間以後,周稚甯瞞着所有人一個人進了房間。
外頭的雪厚,動辄齊膝,周稚甯回來的時候布鞋沾了雪屑,現下化盡了,鞋頭處便濕透了。
她隻好将布鞋暫且脫下來,凍的發紅生瘡的雙腳暴露在冷空氣中,又痛又癢。
身上的傷也在發痛。
周稚甯拉開了外袍,露出一片雪白的肩頸,漂亮流暢的鎖骨處,被踹的傷已經高高腫起來了,青青紫紫,很是可怖。
吱嘎——
這時門忽然被人敲了兩下,周巧慧拿着藥瓶小心地站在門口,說:“小弟,這是跌打損傷的藥,我給你擦擦吧。不然你身上的傷留到明天就淤着了,會更難受的。”
周稚甯一頓。
她因為女兒身的緣故,從來不敢在外人面前脫衣服,即使夏天再熱,她也規規矩矩地穿着長衣。即便是在幾個姐姐面前,周稚甯也沒有松懈的時候。
因此大家都以為她是長大了,愛面子,所以才随着她去。
周稚甯不動聲色地重新拉上外袍,道:“二姐,去叫阿娘來替我擦藥吧。跌打損傷的藥氣味兒大,這要是染上了,十天半個月都散不了。”
因為周稚甯“男兒身”的緣故,她在家中說的話很少有人反駁。因此話落不過片刻,楊氏就拿着跌打藥推門進了來。
一見渾身狼狽的周稚甯,楊氏臉色就有些慌。她首先查驗了束胸的裹帶,見裹帶分寸未亂,臉色才好轉一點,拿出藥來替周稚甯擦拭。
“甯哥兒,你這是怎麼傷的?”
擦完了藥,楊氏擔心地問。
周稚甯知道這事兒跟楊氏說了也沒用,隻說:“平城不能久待。”
楊氏咬唇:“可是你阿爹好不容易才替你求來了上族學的機會。”
“所以我們得讓阿爹知道在平城念族學百害而無一利。”
但是聽了周稚甯的話,楊氏還是期期艾艾的。
“阿娘,你要說什麼?”周稚甯隻能耐着性子問。
楊氏猶豫道:“你大姐終歸是到了年紀了,就是回了西河村,指的人家左右不過是田舍漢。我想着、想着求你大伯替你大姐指個好前程……”
她越說,周稚甯的臉色就越不好看,因此楊氏最後也是聲音讷讷。
周稚甯知道楊氏向來優柔寡斷,看不清局面,就跟她掰扯道:“阿娘你早該看出來,我那大伯是個表明光,内裡黑的人物。先不說大姐與他隻不過占了個侄女的名分,就說他今日待我們如何?阿娘你怎能笃定大伯就能替大姐指個好人家?”
周稚甯面色着實嚴肅,楊氏像是騙自己久了,也真将周稚甯當哥兒看了,于是也不敢反駁,悶頭不作聲。
但周稚甯一看楊氏那幅樣子,就知道她還沒有完全死心。
她不由歎口氣,往後在平城的這些日子,她還得看着楊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