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她一條胳膊,來換周巧珍一個未來,劃算的很。
“好。”趙淮徽說。
夜色朦胧,也不知是不是周稚甯看錯了,她竟然看見趙淮徽略微勾了勾唇角:“現在你去甯榮街第七牌坊口找一個姓胡的人,讓他來幫忙。”
周稚甯一愣:“趙兄還有幫手?”
趙淮徽點點頭:“是,但要盡快去找。”
有幫手攔人,總比他們這兩個書生攔人好。
更何況周稚甯往周府門口看了一眼,周允能估計給他們定好了時辰,時辰沒到,第二個人就暫時不會出發。
于是周稚甯不再耽誤:“趙兄且退後藏着,别和那人發生正面沖突,我現在就去甯榮街,說什麼都把那位胡兄弟帶回來!”
說着,周稚甯把趙淮徽拖到一株槐樹後讓他藏好,自己則是一貓身,使出百米沖刺的勁頭往甯榮街去了。
趙淮徽的視線跟在周稚甯後面,靜靜地目送她跑遠。
樹影婆娑之下,他身姿如松柏冽石,露出來的半張臉線條流暢清晰,一雙丹鳳眼猶如夜空寒星,閃爍着湛湛冷光。
然後,他擡手随意地掰下一根樹枝。簡簡單單握在手上揮舞了兩下後,就不急不緩地朝送信的小厮走去了。
*
周稚甯按照趙淮徽所說,在甯榮街第七牌坊口找胡姓之人,可她大半夜将人的門戶一一敲響問過,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這裡有個胡姓人士。
一次次的敲門,一次次的搖頭,讓周稚甯渾身冒冷汗。
終于,在敲完第七牌坊口最後一家門戶,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後,周稚甯整個人赫然驚慌,拔腿就往周府大門口沖。
情急之間,她想不通究竟是趙淮徽在騙她,還是趙淮徽也不知道那名胡姓人士已經搬走了,她現下裡隻想若是自己跑得快,還能不能趕得上和周允能的人拼命!
約莫半炷香的時間後,周稚甯重新回到周府大門口。
薄薄的夜霧在街面上慢慢彌漫,空蕩蕩的,顯出一種死寂般的安靜。
趙淮徽消失了,而周府的大門卻像從未打開過一樣緊閉。
四周的黑暗像是怪獸的深淵巨口,一點點向周稚甯靠近,幾乎要将她整個人都盡數吞噬。
周稚甯渾身一陣陣發冷,她踉跄着往前面走了兩步,步伐卻很茫然不知。
人、人呢?
趙淮徽呢?
那個送信的人呢?
周稚甯的心就像一塊鉛,往無邊的死水裡一沉再沉,直到絕望。
可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的小巷裡卻忽然傳來一聲慘叫。它如平地驚雷般炸起,仿佛閃電劃過長空,在無人的夜裡驚起人一身的雞皮疙瘩。
周稚甯想也不想,拔腿就朝那處沖去。
别出事!别出事!别出事!
周稚甯心跳如擂鼓,她握緊了拳頭,渾身緊繃,像是下一刻就要狠狠揍上對面人的臉。可她渾身沸騰起來的力氣卻在躍入小巷看見程普的一刹,就如煙霧般驟然消散不見了。
趙淮徽還是那副模樣,冷淡地站在巷子深處。程普站在他身邊,手上卻惡狠狠捏着一個人的手腕。
那人傷的很是凄慘,衣裳破開,靴子也遺失了一隻,半跪在地上已經陷入半昏迷的狀态,在他的脖頸處還傷了一道猙獰的口子,鮮血源源不斷地流下來,像是要在眨眼間流幹他的血。
然而造成這種傷口的,隻是一根靜靜躺在地面的樹枝。
周稚甯心中一跳,再看向程普時,眼神中帶上了一份敬意。
好俊俏的功夫!
程普似乎有些急,他匆匆從懷裡掏出一個信殼子裝的東西扔給周稚甯,又伸手從地面那人身上搜出同樣的一封,粗聲粗氣道:“東西都給公子帶回來了。前面那個我給暫時打暈綁住了,這一個傷成這副蠢樣,也翻不起什麼浪花。若是公子再沒有其他的吩咐,我就帶我家公子先回了。”
周稚甯還想着正式道謝,擡眼一看卻發現趙淮徽有些不對勁,臉色過于蒼白了,額上不斷地滾下冷汗來,似乎下一刻就能暈倒在原地。
“事急從權,我也隻好改日再謝。”
周稚甯說完立即讓開一條道。
程普将手上人像扔垃圾一樣,往外一扔,轉身就扶着趙淮徽走了。
周稚甯捏着兩封信殼子站在原地目送他們,兀自攏袖行了一禮。
她真的很感謝趙淮徽。
然而周稚甯不知道,趙淮徽一面艱難地往回走,一面手臂克制不住地發顫。在他骨節分明的掌心還留着一道鮮明的血痕,在白皙的肌膚上更加觸目驚心。
程普着急地說:“醫師說了讓您在養身子的時候不要動武,否則寒氣逆着經脈行走,會傷及肺腑的!”
“來、來不及了而已。”
趙淮徽的唇瓣已經看不出絲毫血色了,俊美的眉眼間也溢出一絲痛苦,可他還是強撐着繃緊了唇線,神色看起來高傲又倔強:
“如果我是周稚甯的話,是會為了心中最為珍惜之人拼命的。我在試着想他人之所想。好在周稚甯的反應告訴我,我做的沒錯。”
平江笑笑生所說的換位思考,他是不是勉強做到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