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飛速流轉了兩秒後,慕汐垂首,謙和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原該如此。隻是前兩日繡坊才接了個大訂單,我擔心阿姆忙不過來,待半個月後訂單按時交付了,父母再給我商議婚事也不遲。”
她這話音方落,林悅華便陰陽怪氣地笑了聲,道:“訂單一事,我已請了人,你不必憂心。你的終身大事比什麼都要緊,這幾日隻管好好待嫁便是,其餘的阿姆一概會替你打點好。”
由不得慕汐辯駁,袁慶平當即拍闆下了決定:“好了,此事就這般定了。”
慕汐知曉三言兩必不能說服袁慶平,她原想拖延半個月,奈何此法也奏效。
慕汐思量片刻,又道:“既是如此,那父母做主就是。嫁妝自然由阿姆打點,隻胭脂水粉一類,因是敷在臉上的,女兒想親自出去采買,在鋪子裡試過,覺得好了,方可買下。若大婚當日用不合适的胭脂起了疹子,便失了體面了。”
袁慶平聞言,甚覺有理,點頭道:“也好。”
“那便讓菱霜跟着,也好替你提些東西,”林悅華見狀,忙道,“新娘子可不能累着。”
慕汐不再反駁,又寒暄了兩句後,行過禮便回房換身衣裳出門去了。
菱霜乃是林悅華的貼身丫鬟,年紀雖不大,心眼卻極多,為防她瞧出端倪,慕汐沿着街市試了不少胭脂後,方進了越州有名的胭脂鋪“含香閣”。
含香閣的店家與謝妩乃是舊相識,為今之計,唯有托她知會阿妩一聲,讓阿妩速速前來此處。
八年前,她再次睜眼,重活在這個世界裡時,她心中中所願便隻是想用自己前世所學的醫術救死扶傷,平平淡淡地過完此生。
上一世,才剛從醫科大學畢業的她還未來得大展拳腳便被隔壁鄰居的一場大火殃及。她慌忙逃離,不想又偏生被煙霧熏倒,醒來後便莫名其妙地魂穿至一個十一歲的女孩身上,且這時代還是史上并未有記載的朝代。
慕汐魂穿的這女孩姓袁,單名一個“沫”字,家裡在越州開了間小小的繡坊,請的繡娘也有十幾位,家裡是不愁吃喝的,可奈何母親早逝,父親不到一年時間便續了弦,兼之他對于後院之事隻會裝聾作啞,隻要未到毀他清譽之地便絕不出面。繼母又是個心眼極多的人,因而袁沫自小便受了不少苛待。
十一歲的這一年初,袁沫被小兩歲的弟弟推入湖中,醒來後,慕汐便陰差陽錯地來到了這個世界,成為了袁沫。
袁家雖不缺幹活的婢女,可因袁沫在家裡不受重視,且從小便繼母使喚打壓,性子亦是唯唯諾諾。
慕汐魂穿而至,醒來便是面對這樣的形景,她原想一走了之,可奈何她的身子太小,去哪都不大現實。
兼之她一個小女孩,若沒有身份文碟和衙門出具的路引,連出越州城都且是個問題。
而袁家雖算不了一個好去處,可好歹待在這裡不會餓死,而林悅華雖潑辣,卻也未敢到害死她的地步。她若能巧用心智,眼前的這些問題倒也能化解。
如此思來想去地衡量了好些時日,慕汐決定還是先留在袁家,待各方面的條件都具備了,那時再離開也不遲。
十一歲那年秋,她外出為林氏采買日常所需的胭脂水粉,恰巧遇見偷跑出來的謝妩在選胭脂時被店家哄騙,她瞧不過便上前為她據理力争。
謝妩為謝她,請了她到茶樓一聚。
慕汐這才知曉,謝妩與她同齡,且她還是縣令的獨女。
慕汐魂穿至此地的時日雖算不得很長,可關于縣令謝大人的為人卻是有所耳聞的,他廉潔正直,不谄媚奉上,隻一心為百姓着姓。
他剛上任的那年,恰逢越州大旱,百姓顆粒無收,他不僅拿出自己的全部家當設粥坊,還因親自上山尋找水源而病倒,歇了沒兩日,待精神好些了,又下地與百姓們一塊挖井。一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之事更是從未在他身上出現。
後來,她和謝妩成了無話不談的閨中密友。
也因有了這層關系,林氏亦不敢對她太過于放肆。就這般,慕汐在袁家也算安穩地過了八年。
可世事往往難如所願。
慕汐不信,林悅華會這般好心為她尋一戶好人家。縱然對方家境、人品皆是上上之選,若非兩情相悅,她也絕不願屈就。
含香閣内設有裡間,慕汐借了個由頭支開菱霜,便忙讓店家遣人去通知謝妩。
沒過一個時辰,謝妩便乘着馬車從後門進來了。
“阿汐,是出了什麼事麼?怎尋我尋得這樣急?”謝妩脫下帽檐,蹙眉道。
“林悅華為我定了婚事,說是衡州那邊的,明日便要過來提親,”慕汐握上她的手,壓着聲線,不時往外頭瞥去,“她必然沒安什麼好心,你且幫我查查究竟怎麼回事?”
謝妩緊了下眉頭:“她為你訂了婚事?為何此前沒聽你說過?”
慕汐解釋:“我也是今日才知,若論我對她的了解,她巴不得把我往火坑裡送,又怎會這般好心?隻是我不明白,袁慶平為何也突然這樣着急了,所以我要拜托你查查,最好今日便能知曉,也好讓我想想應對之策。”
謝妩思量片刻,方點頭道:“好。你放心,我必定在日落前給你消息。”
慕汐心下稍安,将謝妩送走後,方随便挑了幾盒胭脂打道回府。她強裝鎮靜地入了北院,并以要好好休息為由将門下了鎖。
天色才剛掩下去,謝妩的消息便來了,由後門的小厮遞來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