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梁知府便差媒人擡着幾十箱金銀細軟過來提親。
袁慶平和林悅華早早候在大門前,來往人群見提親隊伍如此隆重,莫不皆駐足觀看、說長論短。
幾人入了大廳,相互奉承幾句後,那媒人環顧周遭一番,方笑問:“怎的不見袁姑娘?梁大人可說了,這些聘禮須得讓她過目,她若滿意自然是好。若有不足的,也好知會我們一聲,我們速速送來。”
袁慶平見聘禮擺了滿滿一廳,早已是笑得合不攏嘴,連忙道:“有外客要來,小女原不便見客。您既這麼說了,那我差人去請小女過來便是。”
慕汐來至大廳,依禮見過衆人,又按他們的吩咐略略瞧了瞧邊上的聘禮後,方溫聲道:“這些,由阿爹阿姆做主便是。”
袁慶平聞言,朝媒人哈哈笑了聲:“小女生性内斂。她既這麼說,便是滿意的。”
慕汐見狀,又佯裝不知地環顧了周遭一番,方柔聲問:“隻是過來提親這樣兒的大事,為何不見梁夫人或梁公子?”
媒人一時語噎,頓了堪堪兩秒,方笑道:“梁夫人身子不大爽快,才委托老身過來定要把事情辦好。至于梁公子,因科考時日漸近,為一舉中功名,亦不好脫身過來。”
似生怕慕汐反悔,媒人又指了指滿廳的聘禮,朝她谄笑道:“夫人和公子雖無法親至,可對姑娘、對這樁婚事卻極為重視,你瞧這滿廳的聘禮便足以說明了。”
慕汐低眉,忍不住在心内連連冷笑。
冥婚逆天道、違人倫,可連袁沫最親的人也隻看重金錢玉帛、富貴名利,她當真為她不值。
然雖是這般想,慕汐明面上還是順着媒人的話微微笑道:“既是如此,那我沒什麼疑問了。”
見慕汐應下婚事,媒人喜上眉梢,與袁慶平夫婦定了下個月初一來迎親後,便帶着仆從回梁府複命了。
距離下月初一隻剩了不到五日,時間上緊急了些,慕汐不反駁,一是自知無用,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便是禦史大人亦恰逢下月初一途徑越州。
當真是天助她也。
林悅華象征性地給了幾畝田産作為嫁妝,還是極為偏遠且貧瘠之地,慕汐對此不曾置喙一句。
愈是臨近日子,林悅華對她的看管便愈發嚴。
隻是慕汐未曾料到,婚期的前一日晚,謝妩再一次潛了進來。
“你瘋了麼?這個時候你還來做什麼?”見外頭并無人尾随,慕汐方稍稍安心,隻滿臉擔憂地問她。
謝妩握上她的手,溫聲道:“阿汐,凡事總有個萬一,你明兒若是失敗,一生都将要搭進去。我此時過來,帶了文碟、路引以及一些金銀細軟,你若想離開,乘上馬車就能逃得遠遠的。”
想不到她深夜而至,仍是為此。
慕汐一時哽咽,熱淚刹那間從眼底湧起。
緘默了片刻,慕汐下定決心,深深地吸了口氣,方擡眸瞧她:“阿妩,我不能走。不論明日的結局如何,我勢必要賭一把。再壞的結果,無非是把我配個冥婚。”
謝妩聞言,登時氣極,壓低了聲音斥她:“你知不知道,他們表面是将你娶回去,可沒過兩日便會找個由頭将你殺害,真正到陰司配他兒子去。”
“我明白。”
“你既明白,那你還猶豫什麼?你若要逃,今晚是最好的機會了。”
“阿妩,我不能自私地把你往深坑裡拉,”慕汐略略提高了音量,“你聽我的,明兒的事我最少有七成把握。縱然禦史無法司理此案,我将事情鬧大,若袁慶平再想把我拉裡頭,想必那梁大人亦斷斷不肯了。”
謝妩還欲勸她,奈何慕汐倔強至極,她唯有作罷。
次日。
林悅華早早地帶着梳妝的婆子敲開了慕汐房門。
當着外面的人,慕汐仍是依規矩給林悅華行過禮。
鳳冠霞帔加身,梳妝的婆子以為慕汐嫁的是如意郎君,瞧着鏡裡那絕世容光之人,笑眯眯地道:“聽聞那梁公子家世極好,且溫文儒雅,是難得的人中龍鳳,姑娘日後有福了。”
慕汐勉強扯出一絲笑意:“福不福的,誰知道呢。日後的事罷了。”
那婆子聞言,眼裡閃過一絲疑惑。
正在此時,吉時已到。
慕汐在丫鬟的攙扶下到正廳拜别雙親,見正廳并無新郎官的身影,便佯裝要掀了蓋頭怒問:“定親之時梁公子不曾來且說得過去,今日卻是我與他成親的大喜之日,他不來說不過去吧!”
“哎呦!我的姑娘,大喜之日你主動掀了蓋頭可不吉利,”媒人忙過來阻止她,并解釋着:“新郎官今兒不巧染了風寒,不便出門,已令他的堂兄過來接親,現在外頭等着,也算全了兩家的顔面。”
“沫兒,這樣的大喜之日,外頭的人都瞧着呢。正如趙媒人所言的,梁公子是因染了風寒,又不願耽擱這成親的大好日子,方才不來的,你可不許鬧。”袁慶平見狀,亦當即冷聲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