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韭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卻見慕汐轉身便往左手邊走,她忙指着右邊喊道:“姑娘,回府的路是這邊,您走錯了。”
慕汐擡手晃了晃,并未回頭,隻道:“并未走錯,我們現下需得去衙門一趟。”
鹿韭忙追上去,歪着腦袋,一臉惑色,“是我們去衙門做什麼?”
慕汐聞言止住腳步,揚手敲了下她的腦門,溫聲道:“傻丫頭,我們遇見這種事,除了找衙門還能怎樣?快些走吧!若是散衙便要到明兒才能過來了。”
鹿韭頓然反應過來,忙笑着跟上去。
到了府衙,卻正好碰見散衙時,慕汐幾番請求守在門前的衙役,他方肯進去通禀一聲。
沒過半刻鐘,那衙役便出來正色道:“姑娘還是請回吧!你說的那個情況,我已回了大人。我們大人說了,那惡霸乃是上瑤村梁家的,此前也曾因私收頭錢一事入過幾次獄。奈何他出來後,對百姓的報複更甚,偏偏還做得滴水不漏,我們就算想抓他,也得拿出證據不是?”
“此番他砸我攤子便是明證。”
那衙役全然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那也隻是姑娘你自個兒說的,你且問問周圍的攤主,誰敢出來為你做證?他們便是不顧惜自己的命,也必定會他慮到自己家人。我勸姑娘,您手頭若是寬裕,便是交些頭錢又何妨?”
慕汐險些要被他這話氣笑了。
她縱是手頭寬裕又如何?她憑什麼要把自己辛辛苦苦賺的錢拱手讓與他人?
心知再求他們亦無用,慕汐轉身便拉上鹿韭回府。
這衙門不是與那惡霸狼狽為奸,便是隻想占個茅坑,純純不願做事罷了。
“姑娘,那明兒我們還去集市上擺攤麼?”回府的路上,鹿韭見她怒意極盛,躊躇片刻,還是問出了聲。
“自是去不得。”
忽地思及一事,慕汐止住腳步,“我記得,今兒目擊此事的還有三位攤主,我們且去問問他們。若他們肯出來作證,我便去擊鼓鳴冤,屆時他們縱然想撒手不管,礙于民意,亦不得不管了。”
聞得慕汐欲擊鼓鳴冤,鹿韭微驚,“姑娘若是擊鼓鳴冤,豈非鬧得天下皆知?殿下會同意麼?”
慕汐聽到她這般說,不由得輕笑,:“我管他同不同意。現下我吃喝自理,又不求他什麼?他若能讓我搬出王府,我還得謝他放過的大恩呢。”
為榮華權勢争得頭破血流之事,鹿韭從前在春囍樓便見過不少,然似慕汐這般放着好好的富貴日子不過,非得自讨苦吃的,她卻是頭一回見。
她對慕汐的做法雖有不解,可在心底,又忍不住對她此舉生出敬意。
慕汐輾轉打聽到了那三位攤主的住處,便上門一一拜訪。
意料之内的,她家家都吃了閉門羹。
旁人一聽她要他們作證去狀告那梁惡霸,皆是滿臉驚惶地搖搖頭,便“砰”地一聲關緊了大門,任她如何敲門、如何哀求,亦不肯再開一條縫。
吃了閉門羹,兩人隻得打道回府。
霜碧聞得此事,不由得蹙眉道:“雖說外頭有人私收頭錢是常有的事,可殿下聲名在外,這種事素來令行禁止。縱是那惡霸上頭有人,難不成還能大過殿下去?按理說在他的治下是不該有這些事才對的。”
霜碧這話音未歇,慕汐猛然閃了下神色。
當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一縣官怎會怕了一個毫無背景的惡霸?若說此事發生在别的地方,慕汐覺得尚有幾分可信。
然此處是淮州,裴行之的治下。
他是什麼樣兒的人,慕汐從前不清楚,現下心中卻已了然。他雷厲風行、手段狠厲,又怎會允許在他的封地内出現此等有損他聲名之事?
思及此,她當即放下手頭的東西,擡腳便要出門。
鹿韭忙喊住她:“姑娘,天色已晚,您還要去哪?”
“去找裴行之,”話未道完,她忽然止住腳步,回首問,“對了,他住哪?”
霜碧和鹿韭面面相觑,不知她要做什麼,頓了頓後,方回:“浮夷軒。”
慕汐聞言,有些煩躁。
雖說她在淮州王府也住了有些日子,可偌大的地方,她隻知從寄春館到後門要如何走。其餘的地方,她全然未曾去過,也沒想過要知道這些。
霜碧瞧出了她面上的惑色,便笑道:“我陪姑娘去吧!浮夷軒離我們這還有好長一段路,彎彎繞繞的,姑娘自個兒過去怕是要迷路。”
慕汐點點頭。
至浮夷軒,正巧碰見管硯從裡頭出來,慕汐幹脆勞煩他去通禀一聲。
不想管硯卻溫聲道:“大人已在書房等着姑娘,姑娘盡可過去。”
聽他這般說,慕汐不由得在心内連連冷笑。
原來裴行之早便料到她會主動來找他。
慕汐掩了面上的寒色,令霜碧在外頭候着,獨自推開了書房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