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幾前的男人一襲紫檀縷金鶴紋長衫,正神色淡然靠在書架旁,托着書一頁頁地翻看。
慕汐見他面上竟無半分愧色,不覺冷笑道:“裴行之,你這麼做有意思麼?”
男人翻着書頁的手微頓了下,随即把書合上,扔回書架上,一面拉開圈椅坐下,一面擡眸望着她。
“你以為,今日之事是本王做的?”
慕汐語氣涼涼,“難道不是麼?”
裴行之輕笑一聲,說得理所當然,“本王能做什麼,不過是瞧底下人常年執勤辛苦,讓他們好好歇上兩日罷了。隻是不曾想,那些地痞流氓竟尋上你的攤子去了。”
男人瞧着她雙手一攤,“本王能有什麼法子?”
瞧他一副無賴至極的模樣,慕汐心知她所言再多亦無用,她狠狠剜了他一眼。
想要她求他,做夢。
見她轉身欲走,裴行之登時變了臉色,語氣冷得猶似冬日刺骨的寒風,“慕汐,本王給你台階,你最好下了。否則你今日若敢踏出這道門,便是你身邊的那兩個婢女伺候不周,理應重打八十大闆。”
他此言方出,慕汐陡然一驚,搭在門闩上的手不覺頓了下。
八十大闆下去,人便是不死,也要落個半身不遂。
她回首冷冷地看向裴行之,強忍着想一巴掌扇過去的沖動,咬牙怒道:“裴行之,你想要的,我都已經給你了,你還想怎樣?”
“本王要的,遠不隻如此,”男人冷笑,眼神往他身旁望了眼,示意她,“過來。”
見他如此,慕汐當即了然他究竟想做什麼。
一時間,惡心反胃的感覺頓時油然生出。
她遲遲未動,裴行之已然沒了先時的耐心,他立刻朝外喊了聲:“管硯。”
外頭候着的管硯忽聞這一聲厲喝,不由得抖了下身。
跟随裴行之這麼多年,他鮮少見他發那樣大的脾氣。可從接回慕汐後,他已不知受了幾次這樣的脾氣了。
雖是這般想想,他仍忙推門而進來,刹那間便感覺到裡頭的氣氛沉悶,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兒來。
還未待他問,裴行之便含着怒意寒聲吩咐:“傳本王令,寄春館的鹿韭和霜碧伺候姑娘不周,各打八十大闆,立刻去行刑。”
管硯夷猶兩秒後應聲,轉身便要推門離開。
“不許去。”
他的手方碰到門邊,身後卻陡然響起一聲厲喝。
慕汐望向裴行之,收回淩厲的目光,萎了面色,軟了語氣道:“原是我的錯,與鹿韭和霜碧無關。殿下要怎樣,我自當遵從便是。”
男人見她從逆反轉為滿臉恭順,心下卻并未有多少的歡喜,隻是擡眸示意管硯先行下去。
直至門被重新掩上,裴行之再次朝她沉聲道:“過來。”
慕汐緩了緩,把從胃裡翻滾上來的不适強壓了下去,她稍稍作了心理建設,方擡腳走過去。
在距離裴行之身旁兩步遠時,慕汐正欲停下腳步,男人卻斂眉道:“你的誠意便隻有如此麼?”
慕汐暗罵一聲,深吸口氣走近了兩步。
不想她還未站穩,一旁的男人卻忽然伸出手,扯着她往懷裡一拉。
慕汐猝不及防,身子一個不穩,便摔坐在了他懷裡。
裴行之雙手摟着她的腰,她身上獨有的淡香湧入鼻腔,惹得他身上一緊。
距離在艅艎上的那一夜,已然過了有半月餘。天知道,嘗過人事的他夜深人靜,輾轉難眠之時,有多想念她這副柔軟的身體。
原想着她作天作地亦不過幾日,待嘗了苦,想來也能知曉他的好,便也回頭了。
豈知她那破攤當真做起來,且還有種愈發向上的趨勢。
情況漸漸脫離了他的掌控,他怎能眼見如此?便往外頭放了話,讓衙役管得稍稍松些。人性皆如此,眼前既有利益,且衙門又似偏向之态,他們又豈會放過這大好時機?因而根本無須他明确下令,便會有人找上她的麻煩。
相較他而言,她還是太天真。
見慕汐撇過臉不欲瞧他,裴行單手摟緊她後,便伸出另一隻手握上她的下颌,迫使她正面看他。
慕汐不得已對上他的眼。
裴行之全然一副要将她拆骨入腹的模樣,眸中溢滿了欲色,他沙啞着聲音,語調亦變得溫柔,“既已到了這,便不許再擺臉色。這幾日的事,本王也不會再同你計較,往後你隻需好好地待在寄春館,便什麼事兒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