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至浮夷軒時,裴行之正換完衣衫,欲到軍營調兵往珞州去。
周伯躬身道:“不知殿下找老奴前來有何要事?”
裴行之淡聲道:“姑娘身子不大好,她平日的飲食你多留意些,順道找個大夫回來瞧瞧她飲食可有何不妥。”
“是。”
周伯正要轉身退出去。
“還有,”裴行之又忽地喊住他,周伯忙回首,躬身聽他吩咐,“此事悄悄的,萬不可讓姑娘知曉。”
周伯聞言,心下了然,當即回:“是。”
寄春館。
現下已是初秋,午後沒了陽光,院裡便稍稍有些涼。
黃花梨桌上,慕汐已臨摹了好些名人畫作,如今已對臨摹方面有了稍許心得。
鹿韭方才已被她打發到周伯那領松煙墨去了。
估摸着裴行之已出門了好幾個時辰,慕汐放下筆,伸伸懶腰,朝在廊檐下喂着鹦鹉的霜碧道:“霜碧,我有些餓了,想吃你拿手的蘿蔔酥。可巧趙姑娘也沒嘗過,你且做些來。”
霜碧忙放下手裡的鳥食,應聲往小廚房去。
眼見霜碧離開,慕汐方朝素芝溫聲笑道:“前兩日,我落了支簪子在浮夷軒,現下手些酸,正好歇歇,便順道過去取回。若是鹿韭回來,還煩請姑娘告知她一聲。”
素芝點頭應下。
慕汐當即出了門。
幸而她此前尋了借口常在府裡散步,如今王府的路她皆已認得,因而一路上躲過了好些人。
雖說她方才出門也與素芝提了一嘴,但此事終歸是愈少人瞧見便愈好。
至浮夷軒,卻見兩個看門的小厮正打着瞌睡。
慕汐輕咳一聲,陡然把兩人驚醒。
忽然見着來人,倆小厮忙不跌起身站穩,臉色慌張地跪下求饒:“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奴才們因昨兒守夜,着實累了緊,才稍稍瞌了會,姑娘饒命。”
瞧兩人不過是在值勤時懈怠了些,神色便如此慌張,可見裴行之素日行事規行矩步、朝督暮責。
慕汐亦不由得正色道:“這回便算了。若有下次,我定當要回了周伯,重重責罰。”
兩個小厮忙慌聲叩謝:“是,是,謝姑娘。”
“起來吧!”慕汐直入正題,“我前兩日落了支簪子在裡頭,現下要進去拿回。”
縱是裴行之在時,慕汐來浮夷軒亦似如入無人之境,兼之兩人才被她撞見偷了懶,正心虛着。現下聽她這麼一說,自是想不了那般多,便開門讓她進去了。
見身後并無人跟上,慕汐身子一轉,當即拐進書房直奔那檀香桌上去。
桌上堆積的多是從軍營送來的公牍,慕汐此番來的目的正是這些。
她一本本地迅速翻看,欲把裴行之批注的字一筆一劃皆印在腦海裡。
她要離開淮州,必得要有文碟和路引。
慕汐原有的這兩樣東西,已不可再用,否則不論她逃到天涯海角,裴行之都必定能把她找到。
她必須拿到新的文碟和路引。然要到縣官那重新開具,自是不可能。
思量半日,慕汐便以學作畫為借口,讓裴行之為她尋一個好師傅,教她如何臨摹。這段時日,她從素芝那學到了臨摹的精髓,隻要能記下裴行之所寫的絕大部分的字,她便可臨摹出他的字迹,從而僞造出一份新的文碟和路引。
雖說當日裴行之給她立過一份字據,奈何上面的字太少,無法臨摹。現下她隻好冒險前來。
而至于文碟上的官印,她亦可按照字據上的印章來重新刻畫上去。
“你在做什麼?”
豈料慕汐正看得入神之際,頭頂上忽地響起一道低聲冷喝。
慕汐陡然一驚,下意識止住手,緩緩擡眸。
來人卻是趙姑娘。
慕汐見她目光幽幽,全然不似平日的單純可愛,她微怔,一時間竟沒想到要質問素芝為何會跟來這裡,反而白了臉,扯出一絲笑:“我不是說了麼?我落了支簪子在這裡,過來找找。”
來人淡淡一笑,“姑娘何必撒謊?你想逃離王府,我可以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