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嘉珩點了下頭。
滄叔這幾日喝了許多酒,卻一直未得入眠。景嘉珩瞧他如此,着實不忍,便在酒裡下了安神藥,他這方睡了過去。
他一應聲兒,慕汐陡然思及一事。
既已是四天後,那想來城門早便開了。可現下芳娘子離世,滄叔精神又不大穩定,她若在此時離開,景嘉珩一人又該如何支撐?倘或他們一個沖動,提刀殺到軍營,依裴行之的性子,他們必定要活不成的。
正躊躇着,景嘉珩又道:“我送你回去歇歇。”
慕汐忙道:“若為到我家才幾步路?不必麻煩,且連日來這大大小小的事皆是你在操持,你也該上樓歇會。我自個兒回去便是。”
見慕汐這般堅決,景嘉珩隻得由她去。眼瞧着她出了門,他方回房歇個覺。
在走與不走間猶豫着,慕汐轉眼便回到了家,她推開門,沉沉的壓抑感卻在一刹間忽然襲來。
慕汐心頭微震,背後登時泛起了一絲寒意,她忙往周遭望去。
明明院裡并無一人。
難不成是她想岔了?
帶着滿腹不安,慕汐擡腳上了樓梯,推開房門的一條小縫隙,忙側身進去後,又迅速把門闩插上。
此時她方後知後覺,雙腿已軟得不成樣子,一連靠在門上穩穩站着都難以做到。
慕汐霎白着臉靠門緩緩滑落,隻由得自己忐忑不安地跌坐在地。
她現下還沒被裴行之抓住呢,便已這般驚惶至極。
慕汐不覺在心底暗暗地罵了自己一聲。
然她且未緩過神,下一秒,那道陰寒可怖的聲音卻陡然在耳邊響起:“本王便那般讓你覺着恐懼麼?”
恍若不敢相信裴行之的聲音會在她房内響起,慕汐聽到後竟有片刻的遲疑,頓了幾秒,她僵着脖頸緩緩側首朝卧榻的方向望過去。
卻見男人一襲縷金黑衣,正黑沉着臉與夜色融為一體,是以她才未能發覺。
四目相對的一刹間,慕汐堪堪怔了兩秒,也許是逃生的本能頓然激發了她前所未有的意志,她竟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隻猛地站起,迅速打開門闩往外沖去。
不想才出房門,手腕便被趕來的人猛然一扯,慕汐且未回神,她便感覺雙腳忽地騰空。下一瞬,男人隐着怒意毫不憐惜地把她往榻上一扔,高大的身軀旋即覆在了她上面。
裴行之握着她的雙手舉至頭頂,滿目戾氣,“你仍是想逃,縱是到了這般地步,你仍是想逃。”
他咬牙切齒地重複着,眉眼染盡陰鸷。
真的被他逮住,慕汐反沒了先時的懼意,瞧着他猶似瘋魔了般,她不由得冷笑一聲,吐出的話宛若刀尖狠刺他的心髒,“你縱是把我的雙腳全砍了,亦斷斷滅不掉我想跑掉的決心。”
“本王就那般,讓你厭惡麼?”男人切齒痛恨,握着她的手不覺緊了力度,然縱似要被他握斷了手腕,慕汐仍舊不吭一聲。
被強壓在底下的人聞言,忍不住嗤笑道:“原來我還做得不夠明顯,所以淮州王殿下才會如同狗皮膏藥般死死追着我不放麼?”
縱然被她這般羞辱,裴行之依舊隐着怒意,連他自個兒都不知道他何時變得這般能忍了。
男人目眦盡裂,恨不能把眼前人千刀萬剮,可偏生那十分不舍又戰勝了所有,“你别逼我。”
慕汐冷笑,對他這反咬一口之事絲毫不認賬,“我何曾逼過你?哪時哪刻不是你裴行之逼的我麼?感情這種事強求不來,你又為何非得把我往絕路上逼?”
“我把你往絕路上逼?”聽到她這話,裴行之忍不住冷笑一聲,“本王好吃好喝地養着你,你要什麼本王沒給你。這潑天的榮華,外頭多少人縱是擠破了腦袋也得不到分毫,可你呢?本王親自捧到你面前,你卻把本王的真心踐踏在腳底,猶如爛泥一般。”
最後的那幾個字,裴行之似從齒縫中從嘣出了般。
“我要自由,要我的人身自由,你何曾給過我?”慕汐寒聲道,“我從不稀罕你那潑天的富貴,我能養活自己,又何須依賴你?裴行之,我勸你别太高估自己了,這隻會令人惡心。”
聞得“惡心”一詞從她嘴裡道出,男人滔天的怒意終是達到了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