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隻能轉而逛一些胭脂水粉鋪。
馬車在一家胭脂鋪停下,衛瑜然在丫鬟攙扶下下了馬車,許是因為從南方而來,纖秾合度,舉手投足間透着股大家閨秀的恬适氣韻,引得不少人看過來。
衛瑜然沒有察覺,捏着手帕與丫鬟一同邁進鋪子,打算看看有什麼稀奇的胭脂。
而就這一舉一動所露出來的側臉,瑰姿豔逸,眉眼輪廓清隽絕俗,隻一看就知道是美人。
掌櫃看到來了位讓人目不轉睛的娘子,心下暗暗贊歎這娘子長得可真好看,杏面桃腮,在店裡轉悠觀看陳列的胭脂時,身段姿态端得那叫一個雅,儀态萬方卻又不敢讓人亵渎。
“這位娘子,想買什麼胭脂?”
“掌櫃的,都有什麼?”
“這是紫礦胭脂,由紫膠蟲的膠煮出紅色膏液,再用毛絮浸染後風幹制作而成,質地細膩,顔色豔而不俗,冬天還方便保存。”
掌櫃接着又指着另一盒婉約典雅的妝盒道:“這是棉胭脂,由紅藍花的汁子制成,可用于敷面和點唇,這位娘子,我看你應當是從南方而來,不如試試我們這邊紫礦胭脂?小巧易攜帶保存。”
衛瑜然被說得有些心動,紫礦胭脂确實是她第一次見,若是入了冬,胭脂不容易保存,她從錦州帶來的胭脂會壞掉,用不了。
“那我便綿胭脂和紫礦胭脂各買一盒吧,勞煩掌櫃了。”
“好嘞,一共六貫錢。”
衛瑜然沒想到這北方的胭脂竟然比南方的還要貴上一倍,她以為頂多不過一二貫錢,這個價格在錦州能買質地上乘的胭脂了。
她知道普通胭脂大多幾十文到幾百文,若是追求質地更細膩上乘,便要花上更多,她在錦州買的胭脂大多是一兩貫錢,就已足夠,既不算便宜,也不算奢華。
畢竟她隻是當了周府二少奶奶,又不是當了妃子。
“這位娘子的胭脂,我來買了。”
蓦地,一道清朗的男聲插進來,引得衆人紛紛看過去。
衛瑜然還沒反應過來,掌櫃就已經收下了這名男子的五貫錢。
“錢少爺闊綽!我這就為這位娘子包起來。”掌櫃轉身忙活。
衛瑜然看向面前身穿寶藍色錦緞袍子的男子,看着不像是為官的,倒像是家裡從事經營的商戶子弟。
錢駱通也在暗暗打量這位娘子,眼裡閃過驚豔之色,詞窮到他不知如何形容對方,但是并不妨礙他覺得這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小娘子,正好家裡也在催他成親。
“小娘子,在下錢駱通,家中經營酒樓茶肆,整個遙州最大的酒樓便是我錢家開的,小娘子能否賞面與在下吃個飯?”
許是司空見慣了這些追求手段,和郝才捷的無恥狎昵相比,錢駱通的直白落在衛瑜然眼裡倒也不覺得出奇。
“錢少爺?”
“喚我駱通也行。”錢駱通在小厮的簇擁下,咻地一下打開一把玳瑁折扇,自以為風度翩翩地搖了搖。
“妾身已經嫁人。”
果不其然,這話一出,面前的青年錯愕在原地,衛瑜然不理會他心中所想,轉而對掌櫃說:“既然是這位錢少爺出錢買了胭脂,掌櫃的就給他吧。”
正好,她可以借此脫身不必陷入買還是不買的糾結中。
“綠櫻,咱們回去。”
“好。”
衛瑜然帶着丫鬟從身邊擦肩而過,不曾想直接被抓住手腕,衛瑜然吓得不輕,下意識想甩開,卻被拽得更緊。
“你放手。”
錢駱通看到佳人惱怒,趕忙松開,“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小娘子,你别誤會。”
衛瑜然已經惱火,錢駱通心裡後悔不已,卻還是想知道她是說真話還是假話騙自己。
“你說你已經嫁為人婦,這是真的還是騙我的?”
綠櫻這時出聲:“錢少爺說的什麼話,咱二少奶奶怎會騙你。”
錢駱通詫異,他記得整個遙州沒有那麼年輕的二少奶奶啊,“二少奶奶?你們是?”
“我們二少奶奶乃是遙州統制将軍周枭的弟媳。”
這名頭報出來,錢駱通這才知道這位是誰,居然是那位統制将軍的弟媳,周枭這人他聽長輩說過,手腕鐵血,戰功赫赫,早年間本可以憑借累累戰功進爵為公,但因為朝中無人,被一些人忌憚,一直打壓。
官家為了平衡雙方,為周枭破例,雖然明面上是五品統制将軍,但實際上他不受安撫使、制置使差遣或管轄,直接聽命于朝廷。
若是發生重大戰事,需要臨時設置都統制,統領所有将兵,周枭往往是首要人選。
不過他聽說周枭的二弟不是剛去世不久麼。
“原來是周統制守寡的弟媳。”錢駱通恍然大悟,想起來了,他曾聽說過周枭的弟媳美得很,在江南一帶可出名,好像是叫衛瑜然。
如今站在他面前,還真的不負盛名。
就是可惜她嫁了人,不過他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衛瑜然聽不出他話裡的褒貶,在錦州别人聽到她是寡婦,謠言就沒斷過,言語間還有輕視之意。哪怕搬出大哥的名頭,人家敬重的也隻是大哥,而不是她一介婦人。
“我們走。”
錢駱通趕忙拎上掌櫃包好的胭脂水粉,上前遞給她,“既然買都買了,我一個大男人也用不了,我看衛娘不如收下吧。”
衛瑜然擡頭惱他一眼,“不必了。”
可錢駱通還是擋在她面前,周圍不知不覺圍上來看戲的人。
衛瑜然正想說些什麼,忽然人群讓出一條路。
為首的侍衛她認得,正是周枭的屬下李勇,和幾名帶刀侍衛劈開一條路出來。
衛瑜然看向來人,有些詫異他怎麼在這。
她喚了聲大哥,快步走到周枭身後,卻不知她走過來時,男人的目光在她和錢駱通之間來回掃了幾眼。
“見過周統制,在下錢駱通,遙州錢家長子。”
俗話說民不與官鬥,更何況他們還是經營的商戶,錢駱通到底還是怯的,隻是勉強維持體面。
然而對方隻是盯了他片刻,連句話都懶得和他說,側目看向身後的弟媳。
衛瑜然察覺他的目光,随後看向對面的錢駱通,誰都沒有說話,似乎都在等她開口解釋。
可她要怎麼解釋?出來買胭脂,看上的胭脂無緣無故被錢駱通買下了,還被用來獻禮示好?
衛瑜然定然是不可能這樣說的,斟酌措辭,“妾身出來買胭脂,遇上了錢少爺。”
錢駱通聽到這話,自然知道她什麼意思,周枭是她亡夫兄長,手心自然是向着他那死去的二弟。哪怕他再喜歡衛娘,也不能當着周枭的面公然追求他亡弟的媳婦,這不打他周家的臉麼。
于是,他順着她的話笑笑:“是是是,正是這樣。”
一邊将手裡的胭脂盒往身後藏起來。
殊不知,這個舉動恰好被周枭看到,臉色一沉,鷹眼不動聲色掃過胭脂鋪裡陳列的胭脂水粉,緊了緊下颌,又望了眼身旁美貌的弟媳,扔下一句:“回去。”
衛瑜然不是沒看到錢駱通藏胭脂盒的舉動,事實上,她看得無比清楚,看到那一刻她就懊悔不已。
錢駱通這遮遮掩掩的舉措反而将他們本來就沒有什麼的關系,“添油加火”地蒙上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流言也往往容易在這種情況下滋生,所以她從來不對别的男子有過多好臉色,能疏離盡量疏離,潔身自好。
她攥緊手帕,啞口無言,臉色微白,隻能上馬車跟着大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