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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爛腸之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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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後的一位錦衣少年懶懶開口,“怎麼,難道安甯郡主就是來勤學苦練的嗎?”

安甯郡主回頭,拿帕子掩着唇,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那位文不成武不就的楚小公子呀?”

楚知柏被她戳中了痛處,他的祖父乃是威名震天的開國将軍,家中兄長叔父都擅長舞刀弄棒,唯有他日日沉迷于詩詞歌賦,被人稱為楚家中的一個另類。

他心裡堵了一口氣,冷哼道:“那又如何,在下雖才疏學淺,卻是甘願來陪長公主一道苦讀,自不會像安甯郡主這般心生不滿。”

這時坐在錦衣少年旁邊的人探過腦袋,小聲勸道:“安甯,楚公子,你們都少說兩句吧。”

“潘洪,你到底向着誰的?”安甯擰了下眉頭,又轉頭看向錦衣少年,嗤笑道:“誰說我對公主心生不滿的,我與祯平公主幼年相識,我和她二人的情分哪由得着你來置喙?”

眼見兩人一眼不合就要吵起來,沈景洲正欲相勸,卻聽到門外傳來熟悉的悅耳女聲:

“李安甯,你倒說給本宮聽聽,咱們二人之間有何情分?”

沈景洲回頭看,見李懷熙正懶懶倚靠在門前,她今日長發攬在頸邊一側,耳邊簪着一支并蒂海棠花步搖,頗為清新雅緻。

原本針鋒相對的幾人聞言,再顧不上口舌之争,連忙跪在地上,齊聲道:“見過公主殿下。”

李懷熙一雙美目顧盼神飛,無視幾人的行禮,反而望着李安甯故作驚詫道:“難不成你說的情分,便是本宮幼年時砸了你的銅錢編獅子一事?”

李安甯跪在地上,一改方才嚣張的樣子,笑盈盈道:“殿下說的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我怎麼都記不得了?”

“記不得了?”李懷熙挑眉一笑,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既然你不記得了,那本宮好心提醒你一下,若非幼年時你故意弄壞了本宮親手做的紙鸢,本宮也不至于砸了你的銅錢編獅子。”

說完,她不管李安甯是何反應,自顧自做到那張最中央的書案後。

她托着腮看着沈景洲,笑得很是和氣,“沈大人,可以開始授課了。”

其餘幾人也都站起身子,紛紛入座,李安甯面色如常的在李懷熙右側坐下,似乎完全沒有被她的話所擾。

李懷熙微微側頭,又把目光看向自己的左側,一個模樣清秀的少女坐得筆挺,正全神貫注地盯着桌上的書冊。

不管是方才李安甯和楚知柏針鋒相對時,還是李懷熙進屋以後,這女子都一言不發,哪怕行禮之時,目光都在依依不舍的望向書卷。

果真不愧是慶朝第一才女——柳靈譽,真真是個手不釋卷的癡人。

這時沈景洲清潤溫和的聲音慢慢響起,才将她的注意力拉回到面前的書冊上。

桌上的淡黃色的書籍封面上寫着《大戴禮記》四個字,乃是“五經”之一,沈景洲談起書中内容時,往日清冷的面容便多了幾分風流灑脫。

“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滅……”

李懷熙聽得昏昏欲睡,老實說沈景洲的聲音比起蒲文元老氣橫秋的聲音要悅耳不少,而且蒲文元向來很少講四書五經,反而多是講些《女戒》的規訓之言。

曾經蒲文元捋着胡子,唾沫橫飛道:“既為女子,便當以夫為重,相夫教子,這也是女子該守的規矩。”

李懷熙初聽此話,便皺着眉頭起身反駁:“蒲老先生,你說這是天下女子該守的規矩,那男子又該守什麼規矩?”

蒲文元顯然沒有想到會有人敢出言辯駁,又見是祯平公主發問,沉思片刻後答道:“男子為臣,理應勸谏天子,為聖上分憂,若為将,便應奮勇殺敵,以佑本朝疆土,若是——”

“你說的不對。”李懷熙毫不留情地出言打斷他,“你說的又豈是男子的規矩,你所說的分明是為臣者,為将者該守的本分,凡居此位上的人,無論男女,都應當如此。”

“這,這有什麼分别,反正戰場之上,朝堂之上,都不曾見到過女子身影!”

李懷熙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你當真不知其中緣由為何麼?”她冷笑道:“如你這般千千萬萬的人規訓女子在家相夫教子,又如何有機會在深閨之外見到她們?”

“如有可能,女子一樣可以上戰場殺敵,一樣可以站朝堂之上指點江山,隻要她站得足夠高,便可以站在先生的位置,對着天下男人滿口胡謅,被衆人奉為金石良言!”

蒲文元被氣得胡子一抖,指着她說不出半個字,李懷熙同樣氣不過,擇日便趁着蒲文元趴在書案上打瞌睡時,偷偷舉起剪刀,“咔嚓”一聲,将他精心養護的白胡子幹脆地剪掉了。

至于後來,蒲文元毅然辭去太師之位,每每提到她時都頗為嫌憎,那便不是懷熙在意的事了……

她靠在椅背上,半夢半醒的垂着腦袋,沒留意面前多了一個人影。

沈景洲站在她的書案前,見她眉眼低垂,長睫微微顫,腦袋一點一點的向下垂,忽然就整個人向旁邊歪去。

他心頭一驚,顧不上口中講得修身之行,手已經下意識的伸出去,穩穩落在她的臉頰上,扶住了她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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