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擱下筆時,便頗為散漫地回頭望了一眼。
此時的沈景洲正站在潘洪身側,他身子微傾,修長白皙的手指點了點桌案上的宣紙,似乎正在指點潘洪所做的詩。
上一世李懷熙雖和沈景洲交集不多,卻也知道他才情在外,所作的幾首詩可謂是家喻戶曉,其中既有風流灑脫之意,又有兼濟天下之情……
似是察覺到李懷熙的注視,沈景洲微微擡頭,李懷熙見狀頓時收回視線,飛快轉回了身子。
與此同時,她聽到了身後傳來沈景洲的腳步聲。
他先是站在李懷熙的左側,低頭瞧了瞧柳靈譽所作的詩,輕聲贊道:“甚好,頗有幾分巧思。”
說完,他又側過身,将目光落在了李懷熙所作的詩上,在看到紙上歪七扭八的潦草字體時,眉頭控制不住地跳了一下。
他蹙眉仔細辨認着她的字迹,最終無奈的長歎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并不是那麼的嚴苛:
“殿下,你既已打算勤勉于學,便應當端正态度才是……”
李懷熙歪倚的身子突然坐直,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随後看向了自己的字迹。
她分明已用了心思,至于這雜亂無章的筆迹,無非是她的字寫得醜罷了。
“沈大人,我寫不出一手好字,竟也算是态度不端嗎?”李懷熙悶聲回道。
沈景洲一愣,果然見她拿筆的姿勢略顯随意,似乎并未經過旁人指點。
李懷熙見他看過來,懶洋洋勾着筆杆在手上轉了一下,無所謂道:“幼時有人教過,可我覺得落筆寫字,旁人看得懂便好,非要寫得一闆一眼做什麼?”
沈景洲聽了她這番詭辯,輕笑一聲,沒有作答,反而微微彎下身子,從李懷熙的手中接過毛筆。
他一手攬袖,露出右手一截骨節分明的手腕,通透的青玉筆杆猶如雨後青山,襯得他的手指愈發白皙。
兩人此刻挨得極近,李懷熙能聞到他身上的若有若無的烏木沉香,低頭便看見他執筆如玉,在紙上落下兩個字:祯平。
她盯着這兩個行雲流水的字,片刻後贊道:“甚少有人能把我的封号寫得這般漂亮。”
“祯平吉祺,萬事順意。”沈景洲同樣望着這兩個字,嘴角浮出一抹淺笑,“殿下的封号寓意很好。”
他将毛筆擱回在紫檀雕山石筆架上,重新站直身子,又道:“殿下若是想練字,臣這裡還有幾本柳老先生的字帖,可贈予殿下。”
李懷熙沉默片刻,面前揮灑飄逸的兩個字和旁邊一團亂麻似的筆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伸出手指,點了點沈景洲所寫的兩個字,“我喜歡這個,即便是習字,我也要練這個。”
沈景洲有些意外,但仍是應道:“既然如此,我少時曾臨摹過《夢奠帖》,最适初學,改日我便為殿下帶來。”
“有勞大人了。”
沈景洲朝她颔首一笑,不再言語,轉身,朝着另一側走去,繼續點評起李安甯所作的詩。
李懷熙拎着筆,慢悠悠地将紙上的“祯平”二字圈起來。
轉眼間今日的授課結束,沈景洲卻沒有急着離開,而是站在楚知柏的書案旁,同他寒暄道:“你兄長近日可還好?”
“兄長一切安好。”楚知柏笑着答道,“大人,過幾日我和幾個朋友約了擊鞠,您要不要來幫我們記籌?”
見沈景洲面露猶豫,他又連忙開口:“我兄長到時候也會去。”
沈景洲和他兄長乃是多年同窗,近日也是許久未見了,他思索片刻,點頭應下了 。
楚知柏自是歡喜,起身随他一起出去,路過李懷熙身邊時突然停下腳步,頗有些扭捏地問道:“殿下到時,要不要來觀我們擊鞠?”
李懷熙擡頭,不鹹不淡地看他一眼,忽然笑了一下,“你的兄長……可是楚明澤?”
“是,我兄長正是楚明澤——”下一刻楚知柏突然噤聲,突然反應過來李懷熙為何如此發問。
不僅楚知柏反應過來,在場的幾人都不約而同地想起當年長公主和楚明澤之間的一樁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