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今日之事皆是李懷熙鬧出來的,軒王方才咄咄逼人的氣勢頓時消減不少。
他打小看着這位小公主長大的,自知她是個怎樣的秉性,軒王緊張地咽了下唾沫,“小殿下啊,您今個兒又是怎麼了?”
他往旁邊挪了兩步,擋在李安甯面前,陪着笑道:“安甯若是哪兒做得不好了,你就看在三皇叔的這張老臉上,就此作罷吧……”
“三皇叔這話說的,我又何曾為難過你們?”李懷熙笑得和善,她偏頭示意軒王看向一側困着棕熊的鐵籠,“你瞧這困獸之籠做得甚妙,不知道咱們的安甯郡主可有體會過其中滋味?”
軒王腦袋“嗡”地一聲響,圓潤的胖臉皺成一團,“哎喲,我的小殿下啊,你這是要幹什麼啊!”
他自知這等殘暴之事不容于世,心虛得厲害,轉身對着李安甯喝道:“是我給你慣壞了,你堂堂一個郡主幹什麼不好,成日裡倒是跟頭熊過不去了?!”
李安甯死死咬着唇,身上的衣衫濕得徹底,潮悶地貼在嬌嫩的肌膚上,冷風吹來時更是讓她打了個寒噤。
軒王雖是心疼,卻礙于李懷熙在此,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
他搓着手湊上前,“懷熙啊,這裡也沒有什麼外人在,改明兒皇叔送你兩套點翠嵌珠的頭面,你看能不能就當這事沒發生過……”
“三皇叔,我宮裡可是什麼好東西都不缺……”李懷熙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至于此事,你最好趁早去朝上認錯,責罰罪責一律受着便是,此事也能趁早了了。”
“皇叔若不願意自個兒說,那就本宮受累些,親自幫您說了便是。”她随手點了點一群惶惶不知所措的小奴隸,“把人帶上,我們走。”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開,軒王立刻扶着李安甯叫喚道:“我的心肝兒,你怎麼樣了啊,你瞧瞧你,好好的又招惹那活祖宗幹什麼?”
李安甯又氣又冷,眼圈通紅,她一把甩開軒王的胳膊,跺着腳道:“阿爹,她簡直是欺人太甚!我不管,此事我絕對不會認錯的,是她推我下水,要說認錯也該是她給我認錯!”
“好好好,你莫急,你莫急!”軒王連聲道,忽的眼睛滴溜溜一轉,嘿嘿笑了兩聲,“你說的是極了,一碼事是一碼事,她推你入水還想好過?”
他朝着身邊心腹使了個眼色,在他耳邊低語兩句,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你快去吧,就按本王說的辦!”
他看着心腹離去的背影,樂道:“小懷熙啊,我雖管不了你,可有的是人能管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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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文武百官分列而站,面上俱是恭謹嚴肅。
李宸淵站在禦台之下,面對百官溫聲開口:“各位大人可還有事要奏?”
滿殿寂靜無聲,李宸淵嘴角含笑掃過衆人,忽然間目光停在身穿绯色官袍的沈景洲身上。
沈景洲已做了公主少師,自然換下了昔日的青色官袍,衣衫上的一品仙鶴,襯得他更是鶴骨松姿。
衆多官員之中,唯他将這寬大官袍穿得如此清隽絕塵,李宸淵目光中透出賞識,問道:“沈大人怎麼來了,今日不曾去尚書房授課嗎?”
沈景洲從文官隊伍中走出來,他拱手答道:“回宸王殿下,今日本是放沐之日,臣便借此機會,前來述職。”
“說起來小殿下跋扈,沈大人近些日子受累了,若是祯平公主有為難你的地方,大人可直言不諱。”李宸淵一如既往地笑道。
沈景洲忽然就想起課堂之上,李懷熙搖搖欲墜打瞌睡的模樣,豔如桃李的那張臉,在蓦地醒來時也會帶着懵懂的嬌憨。
他嘴角不自覺勾起清淺笑意,輕聲回道:“這些日子祯平公主潛心向學,遠非傳聞中那般跋扈不羁。”
李宸淵望着他,這個回答并非是他想聽到的答案,但他面上一如往常,溫和開口:“沈大人,小殿下性情如何,滿朝上下都是有目共睹的,你莫要替她遮掩才是……”
“臣所言句句屬實。”沈景洲頓了一下,想起那些似是而非的傳言,随後更為堅定道:“人心中偏見雖是難除,但臣今日,願為長公主正名,她絕非——”
“宸王殿下,大事不好了!”殿門外傳來一聲急促的呼喊,有人大步闖進來,扯着嗓子幹嚎道:“祯平公主把安甯郡主推下水了!”
此言一出,朝堂上頓時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早就說了,小殿下性情跋扈乖張,目無章法,最是不好相與之人!”
“祯平公主若是能被教導好,當初蒲老先生也不會被她氣得摔書而去了。”
“沈大人心善,那長公主不過裝了幾日不忍釋卷的讀書人,竟真的把他給诓住了!”
……
文武大臣衆說紛纭,嘈雜的議論聲不斷傳入沈景洲的耳裡,他孤零零地站在朝堂正中央,眼底劃過一絲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