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重,夏日的寒氣通過窗戶,被風裹挾着鑽進後院,涼意襲人。
燕扶楹揉揉有些酸痛的眼睛,放下銀簪,拿來一塊布把它包住,又收回匣子裡,卡上卡扣,藏在枕邊。
包住銀簪的時候,她心念一閃,想到了白日孟如玺給她遞來的那方帕子。
燕扶楹緩步來到床邊,看着其他地方亮起來的燈光洩在周邊的窗下草上,有風吹過時,草葉起起伏伏,其表面的光斑也上下浮動,遠看就像是螢火蟲漂浮在小院。
她沒有着急關住,而是停在窗邊,趁着月光,慢慢欣賞。
直到那間房熄了燈,她這才兩手握住窗戶木邊,雙手一合,把大開的窗戶關上,冷風也被抵在外面。
燕扶楹轉身移步,掀開珠簾,無奈看向那處始終無人的床榻。
床榻還保持着早上的樣子,被子整齊地疊在一起,放在略有褶皺的純色床單上,可見那人恐怕下午也沒有回來。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來?
雖然他沒做出什麼巨大貢獻,但是沒有功勞好歹有苦勞。
燕扶楹皺眉,打開門,想要去找他回來。
一旁守着的紅螺見狀,小步匆匆迎上來:“小姐,你這是要去哪?”
燕扶楹接過她手裡攥着的提燈,搖搖頭,笑道:“沒事,我就是出來散心。”
“哦”,紅螺不放心地又補了一嘴,“那你需要我陪你嗎?”
燕扶楹一擺手,“我一個人走走看看。”
既然她要求自己獨自逛逛,紅螺也就沒再跟着。
隻是在她離開前又找了件薄衫,好說歹說給燕扶楹披上,生怕她受了涼風,染上風寒。
燕扶楹裹着外套,低頭拽了拽,讓它更服帖,提着小燈,沿着走廊過去。
今晚的月色不如昨夜清亮,隻能在黑暗中模糊看到前面的景象。
小燈能照亮稍微遠的地方,走廊圍欄外的草木沙沙作響,還有些蟲子混在看不見的地方,能聽見它們的鳴叫,反而看不見它們的身影。
燕扶楹一路提着小燈,閑情雅緻地慢慢走着,本以為夜深了隻有自己一人。
哪成想她就在走廊的一個轉角處,碰到了端着盤子的侍女。
她靈敏地聞到了甜食獨有的香味。
侍女見着是她,低眉順眼向她行禮。
燕扶楹溫和讓她起來,原以為兩人就此别過,卻發現兩人的方向是一緻的。
客房和後院走廊的距離并不算近,燕扶楹發現侍女也和她向着同一方向走去,心下了然。
估計和她的目的地也是一樣的,都是去往客房。
倆人沉默走到快靠近客房的地方,燈光明亮起來,燕扶楹看清侍女手上端的是一小碟甜糕。
分量不少,估計孟如玺和他的那位朋友兩個人一起吃。
雖然她在廚房那次,就發現孟如玺嗜甜,但是半夜吃甜食應該會牙疼吧……
到了門口侍女明顯有些猶豫,停住了腳步,手舉起,卻沒有落在門上,似乎不知道此時适不适合敲門進去。
燕扶楹餘光注意到了,停在門口,溫和出聲:“給我吧,我給他們送去。”
侍女猶豫片刻,咬了下嘴唇,不過還是順從地把點心給了她,然後就轉身走了,沒有一絲留戀。
好吧,看起來她确實不太想送點心。
燕扶楹一手點心,一手燈籠,站在門口有些想笑。
不過在侍女走後,她想要擡手敲門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沒有第三隻手。
……尴尬了。
早知道就不應該順手把點心接過來。
燕扶楹現在後悔也晚了,人已經走了。
她硬生生把手也跟着轉了半圈,小燈的提杆轉了個方向,最後用了個不合常規的方法。
那就是用木杆撞門。
不過還沒來得及發出響聲,沒上鎖的門一撞,就打開了。
這倒是打得裡面的人措手不及。
燕扶楹就是以這個尴尬的姿勢,和裡面的孟如玺來了個面面相觑,甚至來不及搶救自己的動作。
孟如玺看見她進來,明顯愣住了。
他隻來得及下意識把書趕緊壓倒,看不清書名的背面朝上,還不放心地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像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樣。
燕扶楹懵逼。
燕扶楹看到後,眨了眨眼睛。
燕扶楹心中了然,自以為猜到了事實真相。
她後背靠在門闆上,踉跄了一下,勉強扶住了自己的身形。
但是燕扶楹手上還拿着東西,不能立馬奪門而出,隻能默默把盤子扶住,又傾斜了一下,讓差點兒灑落出來的點心,重新回到盤子中心。
她懷着激動又複雜的心情,端着盤子來到了孟如玺身邊,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她看到孟如玺還是緊張兮兮地捂着書,一時也說不出來話,畢竟這是人之常事,可以理解。
燕扶楹以為已經猜到了他護住的書到底是什麼東西,感到一陣尴尬席卷了她的全身,像是過電一樣。
她另一隻已經放下盤子的手垂落下去,貼在裙邊,下意識抓了一把自己的衣服,在手裡攥緊揉成一團。
燕扶楹深吸一口氣,感到胸口充滿了力量,給了她一絲勇氣。
在她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後,迅速開口,小嘴叭叭,把所有想說的話一口氣全部說完。
不給對方和自己一丁點兒後悔的餘地,生怕自己再晚一秒就沒有勇氣說出這些話。
“我知道這是正常需求,你不用感到尴尬。你下次看書的時候,記得把房門關上,而且要把木闆放下來,擋住門,防止不小心有人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