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望着陸續從學堂中走出來的學子們,沉思片刻,轉向姜洛微問道:“白鶴書院中設有膳堂,是嗎?”
“是。”姜洛微颔首,又奇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沈晏答道:“方才我們過來時,我見書院附近是有一些食肆的,此時正是用午飯的時候,而這些學子出了學堂卻并不往外走,反倒一齊往後面去了,所以做此猜想。”
“楚公子真是心細如發。”姜洛微由衷說道,同時心中越發懷疑他究竟是何身份了。
薛淼也是暗暗欽佩,與沈晏幾番接觸下來,已知他是一個極聰明又有見識的人,所以此時便虛心請教道:“楚公子,若是與蝶羽熟不熟的學子都要查,那我們該從何處下手呢?”
沈晏轉頭看向他,說道:“這就要勞煩薛公子了。”
“你說我?”薛淼先是有些訝然,見沈晏點了頭,便立刻道:“楚公子請說,要我如何做?”
沈晏低聲交代了一番,薛淼且聽且點頭,最後拍了拍胸膛道:“沒問題,交給我了。”
說罷,他就走了出去,跟在衆學子身後,一路追着往膳堂的方向去了。
姜洛微這邊則帶着沈晏走另外一條小徑悄悄的繞了過去。
膳堂的窗牖外栽有一顆桂花樹,此時不是開花的季節,但枝葉卻長得蓬勃旺盛,很是繁茂。
姜洛微和沈晏便隐在那樹旁,用手撥開一簇樹枝,自縫隙中朝裡望了進去,将膳堂中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
薛淼端着餐食随學子們在一張長桌邊坐了下來,衆人都知道他是時來時不來的,一向沒個定準,因此對他的乍然出現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薛淼先同他們寒暄招呼了幾句,而後忽然重重歎了口氣,說道:“有一件事情,不知諸位聽說了沒有。”
衆人見他面帶憂色,語調沉重,便知多半不是什麼好事,相互看了幾看,有人小心翼翼的接上話道:“不知彙澤兄說的是何事?”
彙澤乃是薛淼的表字。
薛淼欲言又止:“是蝶羽姑娘她......”
衆人一聽原來事關瓊台夢的花魁娘子,雖不知下文如何,但想也翻不出什麼驚濤駭浪來,至多不過是一些花邊豔聞罷了,便都悄悄松了口氣,不似先前那般緊張兮兮。
這些人裡唯葛铮鳴與蝶羽相熟,别人松了氣,他卻提起了心,立刻急問道:“蝶羽姑娘怎的了?彙澤兄快快請講。”
薛淼擡頭看了他一眼,痛心道:“蝶羽姑娘她......被歹人殺害了。”
此言一出,葛铮鳴幾乎是跳了起來:“彙澤兄,你這玩笑開的大了。”
薛淼鄭重道:“人命關天,誰與你玩笑來着,我今早上親眼所見,蝶羽姑娘的遺體就停在衙門裡。”
葛铮鳴愣了半響,竟漸漸紅了眼圈,落下淚來,喃喃的道:“昨日遊花神時還好好的,怎麼就會......”
其他人此時也都回過了神,紛紛歎息道:“是啊,昨日遊花神時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彙澤兄,蝶羽姑娘究竟是被誰所害?”
薛淼搖了搖頭:“我也不知。”
窗外,桂花樹旁,姜洛微輕輕的問:“楚公子,你可看出什麼了嗎?”
沈晏低聲道:“那葛铮鳴倒仿佛是個情種。”
這話似與案情無關,姜洛微聽他聲音冷漠,以為他是在諷刺葛铮鳴做作,不由得偏過頭去看他,恰巧沈晏也轉過頭來看她。
兩人相距隻在咫尺之間,姜洛微心中不知怎的撲通一跳,倒有些慌了,正要轉回去,沈晏卻忽然伸出手掌,橫在她的面前,目光沉沉的盯住她一雙潋滟的桃花眼,疑惑似的緩緩說道:“隻是,情深至此,竟會認不出自己情人的眼睛嗎?”
姜洛微長睫微顫,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愣了片刻,方才明白他的意思:葛铮鳴方才提到了昨日遊花神,顯見的他昨日并未認出蒙面的花神不是蝶羽,與他此時這情深似海的反應實在相悖。
然而姜洛微知道葛铮鳴的為人,因此并不覺得奇怪,她定了一定神,輕聲道:“葛铮鳴就是一個流連花叢的風流浪子,與‘情種’二字實在相差甚遠,不過慣愛逢場作戲罷了,怎麼,楚公子懷疑他嗎?”
“即便是逢場作戲也有些怪異,總之,此人有可疑之處。”沈晏收回手,接着查看屋中情形。
姜洛微也偏過頭,繼續往屋裡望去。
不過片刻的功夫,沈晏忽然又低聲開了口:“角落裡那位獨自一人坐着的素衣學子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