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死’字尚未出口,姜洛微立刻轉頭瞪了他一眼:“胡說!”
薛淼連忙捂住嘴,噤聲不語。
姜洛微命姜家護院把沈晏小心的擡至鋪闆架子上,又對薛淼道:“他傷勢不輕,我必須馬上帶他找大夫去,這裡就交由你善後了,使君那邊勞你代我們說明一聲。”
說着話,人已走出幾丈遠了。
“哦,哦......”薛淼隻愣了一愣,反應過來時,就隻見着遙遙的人影子了。
他撓了撓頭,轉過身,懵懵的往馬球場走,一腳踏進去,毫無防備的,瞧見那殘屍遍地,血流成河的場景,猛然駭的渾身一震。
呆呆的站了半響,薛淼方難以置信道:“......這、這都是楚清濟一個人的手筆?真了不得,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這裡自有薛淼收拾殘局暫且不提,隻說姜洛微帶着沈晏出了葛府之後,一面吩咐人去寶芝堂請名醫徐大夫至姜府看診,一面令人将沈晏擡至馬車上,一路載了回家。
她這一回去,姜府上上下下登時亂做一團,而其中最驚慌的莫過于衛嬷嬷了。
衛嬷嬷百忙裡拽了橫雲出去,急急的問道:“究竟怎麼回事兒?那渾身染血的公子又是何人?娘子怎的把他帶回家來了?”
橫雲解釋道:“那是曾在上巳節救了娘子性命的楚公子,今日葛府以設宴為名設下埋伏,大開殺戒,又是這位公子救了娘子,他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娘子豈能丢下他不管?這才帶了回來的。”
衛嬷嬷是知道楚清濟的,因此道:“既是救命恩人,當然不能置之不理,可他先前不是留宿在書院嗎?怎麼不把人送回書院裡去?”
這個問題,在回來的路上,橫雲也曾試探着問過的,姜洛微當時雙眉緊蹙,隻眼望着楚清濟道:“書院與葛府相距甚遠,楚公子命在旦夕,怎好耽誤?”
她便也如此回了衛嬷嬷。
确是合情合理,隻是......
衛嬷嬷歎了口氣,低聲道:“帶回來便帶回來吧,姜府多的是客房,又不是住不下,怎麼......偏把人安置在了娘子的院子裡呢?這要是傳了出去,可怎麼了得?”
這件事,橫雲還沒來得及問,因為也是沒料到,不過據她猜想,應當是這樣:“這裡雖是家主和夫人為娘子預備的院子,可娘子一直與大娘子住在隔壁,并沒住過這邊,說起來也與客房無異,楚公子傷勢重,娘子也是為了方便就近照顧才會如此安排,咱們府上口風緊,沒有那愛嚼舌根的人,請的徐大夫亦是自己人,況且娘子早已對外言明,楚公子乃是姜家表親,如今表親性命垂危,娘子将其接入府中悉心照料,本是人之常情,外面即便捕風捉影,能說的也是有限,嬷嬷且放寬心。”
正說到這裡,家仆已帶着徐大夫腳步匆匆的走了過來,橫雲忙将人引至屋内。
徐大夫已年過半百,早些年很經過戰亂的摧殘,什麼慘烈的場景都見過,因此并沒被沈晏血淋淋的模樣給吓着。
他平心靜氣的走到床榻前,先是簡單的瞧了瞧,而後坐下診脈。
“如何?”姜洛微緊張的問道。
“二娘子放心,公子性命無礙。”徐大夫先撿最重要的說了,方緩緩的道,“但傷勢頗重,内損及髒腑,外又有刀傷,以緻失血過多,氣血兩虧,需得仔細将養一段時間才好。”
說罷,站起身走到桌案旁。
徐大夫是來熟了的,因此卻月見他起身,不消吩咐,便立刻跟上前去,鋪紙研磨。
徐大夫接過筆,寫了藥方,遞與卻月,又轉頭對姜洛微道:“勞二娘子預備溫水,巾帕,和一套替換的衣裳,再喚兩個小厮進來搭把手,老夫要為公子處理外傷。”
“方才已叫人預備下了。”姜洛微說着,立刻喚了人進來。
橫雲見姜洛微仍立在旁邊一動不動,趁衛嬷嬷過來之前,先一步道:“娘子,忙了這半天,你也累了,去外面稍坐一會兒吧。”
姜洛微這才回過神,點點頭,轉身往外走。
走至屏風拐角處時,她又停了下來,躊躇半響,終究是放不下心,非得看一眼他的傷勢不可,于是手扶着屏風,微微的側過了頭去。
橫雲心裡已明白了一些,知道攔她不住,因此并不作聲,且向衛嬷嬷輕輕搖了搖頭。
衛嬷嬷又哪能看不出來?心裡縱然焦急,卻不能在這個當口發作,隻得暫且退出房門,留待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