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她之所以火氣這麼大,也是她受畫晗的影響,見不得髒污的緣故。
可這人有膽子輕瞧了她,居然這麼不堪一擊?
乘鸾窩火極了,沒人喜歡被人瞧不上,她不理采那些個言論,不代表她心裡沒異樣。
而現在她既惱對手差點吐中她,又惱自己就是被這種沒多大實力的人瞧不上。
她怒瞪着方孔武,有些話不好說出口,但眼底寫滿了“快滾,再晃悠就饒不了你了”。
上一口氣還沒緩過來的方孔武心裡咯噔一下,不知想到什麼,連滾帶爬地下去了。
台下有許多自诩老爺們的都瞧不上他,“噓”聲一片。
也就是在這一片“噓”聲裡,另一個大塊頭上場了。
乘鸾太陽穴突突地疼,如法炮制一劍解決了好幾個攻擂者,覺得沒什麼意思,趕在下一個上來前,自個先下去了。
她一下來,台下還有很多人疑惑,議論紛紛。
乘鸾不願扯上麻煩,拉上阿生逃也似的走了。
走到半路,卻被一道熟悉的聲音打斷,“乘鸾姑娘,請留步。”
乘鸾哪裡聽不出是誰,不過就是知道是誰,她更加不想理會了,于是腳步不停,甚至加快了不少,拉着阿生都快走出殘影。
“诶,姑娘——”
身後的人偏能做出這般沒眼色的事,運起輕功到二人身前擋了路,甩開折扇,正是缜思。
“姑娘留步啊。嚴某自知姑娘不願見某,隻是主子對姑娘好奇得緊,下了死命令叫某請到姑娘。嚴某隻好舍了臉皮,隻求姑娘跟某走一趟。”
若是她不願意,缜思也沒法子硬綁了她去。
乘鸾有些怒意的臉上變幻莫測,一會兒想着,此人還說自己不報姓名,他不是也沒報全麼;一會兒又思忖,一路走來她和阿生也沒碰到什麼人啊,怎麼就有人非得見她呢?
“你主子?可是那凝霜國公主、星海皇子的師妹?”
阿生見乘鸾思索良久,發問道。
缜思的計劃裡本沒阿生什麼事,但想到自己之前也是瞧不起乘鸾,沒料到對方是個高手,現在還得舔着臉求她。
怕再出現這種情況,朝阿生拱了拱手。
“是極。主子聽了姑娘的本事,很是好奇,特邀姑娘一見。”
興許臉皮與傲氣這個東西,丢一次和丢千萬次沒多大區别,反正缜思現在對阿生作揖拱手是沒半點心理負擔,哪有先前鼻孔沖着天出氣的目中無人?
乘鸾在阿生發問時就回過神來,聽了缜思的話後,乘鸾做思考狀慢慢點着頭,看不出她同意與否。
缜思因為不久前剛得罪過這位,這會兒是半句也不敢催;阿生則一貫寡言少語,不過隻要是乘鸾想要的,大多都會滿足。
漩渦中心的乘鸾此時是真的挺糾結的。
她沒為難人的癖好,哪怕歸根究底不是乘鸾為難缜思,可她從對方的隻言片語裡也能看出,他主子,那什麼公主是有點刁蠻任性在身上的。
但也正因她看出來了那位公主的秉性,她才不願去淌這趟渾水。
看出她在糾結,缜思咬咬牙,又下了一劑猛藥:“姑娘,某實話跟你說了吧。某這主子啊,是位高位人。
“人一旦坐慣了高位,習慣了要什麼有什麼、習慣了周圍都是奉承順從的聲音,乍一見人拒絕,指不定得多惱怒。”
“等到那時,麻煩一茬又一茬,像割韭菜一樣割不完。”
缜思話說到一半,隻是意味深長地看着乘鸾,有些話還是不要說的太直白,否則……
畢竟這也是他祖宗。
乘鸾眉峰蹙得跟座小山丘一般,她不想招麻煩,隻是這缜思的話也在理,生命安全是一方面,她可不想往後在星海、甚至去凝霜時,有接連不斷的人鬧事。
阿生不忍見她為難,眼神晦暗了一瞬,上前将她眉心撫平。
“無礙,左右不過一個公主,你不願意,誰也為難不了你。”
他說話藏頭露尾,乘鸾大緻明白什麼意思。不過她以為他說的沒人能為難,是指畫晗臨行前塞給二人的符紙法器。
這倒也是,仙尊給的東西,拿來抵禦修道者的攻擊,當然綽綽有餘。
這人雖然看上去沒多厲害,做事也着實不靠譜了些,但總歸是天道認可的上仙、天閣閣主。
……不過她這心思,若叫天道知曉了,指不定得捶胸頓足地連連否認。
但即使這樣,麻煩總歸是不少。
直接解決了那公主,定然會“打了小的、來了老的”;若不做吧,小麻煩不斷。
倒不如跟缜思去一趟,她倒要看看這公主葫蘆裡買的什麼藥。
乘鸾想清楚了,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遞給阿生一個安慰的眼神,對缜思說:“行了,我同你跑這一趟就是,帶路吧。”
缜思沒半點驚訝,谄媚笑着,對他們比了個上車的手勢。
“嗐,那敢情好。不過姑娘是貴客,哪能叫貴客走過去啊,這不,公主馬車都給二位備好了!”
乘鸾嘴角抽搐,真是……不堪入目。
好好的怎麼就成了這副樣子了呢?
她與阿生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裡的無奈。
缜思就跟沒見到二人複雜目光一樣,坦坦蕩蕩地狗腿請乘鸾上車。
笑話,經此一事,他也是看清了。
臉皮這種東西,拿着除了受罪,有什麼用?
若不是當初拉不下臉求父親允自己學武,他至于和家裡大吵一架、還放話斷絕關系麼?
若非如此,他至于求到公主那兒,央公主把自己帶到臨仙宗的同時,還“賣身”了麼?
非這所有事,他也不用幹這沒皮沒臉的差事。
唉,如果他能早點看透就好了。
心裡亂七八糟想着,缜思面上還是無懈可擊的媚笑:“二位請做好了,擔心二位渴着餓着,這不,茶水點心早就溫上了。”
吃的就沒必要遷怒了。
乘鸾現在既已坐上馬車,也不去想所有糟心事,捏起一塊做成蓮花狀的點心就往嘴裡送。
嘗着好吃,她三兩口就吃完,還不忘給阿生也拿一塊,見他呆憨地接過,又沖他舒然一笑。
這畫面恰是缜思喜聞樂見的,他笑得眼角細紋都多了兩道,“哎呦,姑娘好眼力,這蓮花酥可是公主特地差人到味芳齋買的。”
瞧着乘鸾吃了兩塊點心,缜思眼裡有活,連忙給她和阿生斟茶。
“來二位,喝點茶,這茶是公主師兄新得的太平天魁,用來解點心的膩最好不過……”
一路也是吃吃喝喝,乘鸾沒關注馬車去往哪,隻顧着吃了。
“二位,到了。”
這是……星海皇宮?
乘鸾垂眸,一路跟着缜思來到一個宮殿前。
“這裡是,東宮?”
她刻意與帶路的缜思保持了一定距離,走在後頭,和阿生咬耳朵。
阿生學着她的樣子,用氣聲為她解惑:“和凝霜公主師出同門的星海皇子,也是太子。”
乘鸾詫異:“為何他們稱呼時,都隻說是皇子?”
“禮法上,星海沒立太子;但是皇子是中宮嫡長,修道天賦又極強。他上頭有一個庶出的皇兄,下面還有五個皇弟,其中有一個和他一母同胞。
“皇帝不可能為了前途無量的二皇子,去立庶出的皇子;皇後又不願皇帝早早立了另一個嫡出。一面是怕寒了他的心,一面也是擔心,若他窮其一生,成不了仙,至少還有皇位作退路。”
乘鸾聽得瞠目結舌,“他不是在臨仙宗問道求仙麼?”
阿生不明白她突然這麼問的寓意,但還是點點頭。
“他就算成不了仙,也不會沒個自保的實力吧?而且,人家求了大半輩子的仙,想必也不知道怎麼權衡朝堂、執掌一國江山吧?”
阿生跟着她的思路想了想,很難不露出認同的神色。
見此,乘鸾搖頭唏噓。
“專業的事,還是得專業的人來幹啊……”
領路的缜思隻修了幾年道,雖清楚後頭二人咬了一路耳朵,但不清楚他們都說了些什麼。索性人帶到了,其餘也不歸自己的事,缜思就沒多管。
“乘鸾姑娘,公主就在裡面了,請。”
缜思停下腳步,隻做了個“請”的手勢,沒把門推開。
乘鸾擡腳走上去,正打算推門,身旁的缜思攔住了緊跟着的阿生,“公主隻請了乘鸾姑娘。”
缜思給了阿生一個“止步”的眼神,蓦然同他眼底的幽深對上,心跳暫停了一瞬。
乘鸾沒發現二人眼波裡的小九九,沖呆滞的缜思“啧”了一聲,“他人都來了,你現在跟我們說這話?”
早幹嘛去了?
缜思剛被阿生吓住,又被乘鸾用威脅的目光盯着,欲哭無淚。
若自己一開始就不讓旁邊的小郎君跟上,她會和自己來麼?
算了算了,反正公主雖然隻“邀請”了一個,但也沒說隻能來一個啊……
缜思歎了口氣,決定不管這破事了,退後半步,沒說“請進”,卻也沒再阻止。
于是她收回目光,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