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擦。”
乘鸾聽見什麼聲音頓了一瞬,沒過兩秒又響起。
她循聲望去,上首坐着一貌若桃李的女子,眼神在同她對上的瞬間透出一絲尴尬,在下一秒趕緊挪開,一副無事發生的表情,繼續咀嚼手裡的半塊點心。
嗯……乘鸾原地不動,觀察了一會。
女子繃不住了,“喂,你就是那個徒手接住嚴缜思扇子的?”
乘鸾維持原樣,沒吭聲。
“喂喂喂!你敢不理本公主?!”
沒想到對方這麼快就生氣了,乘鸾輕輕歎了口氣,“公主都把我‘請’過來了,還會不知道我是不是你要找的人麼?”
凝霜公主啞口無言,片刻發現自己被她帶着走了,惱怒又着急地想拿回主動權:“你是那誰……叫乘鸾的是吧,幹嘛從剛進來,就一直盯着本公主看?”
乘鸾長長打了個哈欠,沒回答公主,也沒挪開視線。
“本公主和你講話!你、你啞巴了啊!”
乘鸾并未因對方炸毛而感到害怕或愧疚。
“呵,你問我就得答啊?那我開口你敢不敢給?”
“我,我,”公主顯然沒料到她會突然扯到“給不給”上,但本着輸人不輸陣,還是硬氣說:“給就給!”
乘鸾露出一個得逞的微笑。
“好!公主大氣,我看你是因為好奇你的點心為何是脆口的。說好了給我的啊,我吃了。”
她三步兩步就走到了放零嘴的桌前,也不客氣,一盤端走到下首幾個座位後的小桌上,然後招手,叫阿生來旁邊的椅子上坐着一塊吃。
阿生覺得有些好笑,很聽話地走過去,卻瞧見她嘀咕了句什麼,又把公主桌前的茶壺提走,順道拿了兩個杯子。
末了,還不忘笑着對公主禮貌道謝。
溫凝霜:“……??”
公主欲言又止,直覺被冒犯了,但又不大能挑出對方的毛病,于是嗫嚅着老半晌沒說出一個字。
許久,終于說道:“喂,嚴缜思那家夥難道沒給你們準備點心嗎?”
屋外兢兢業業守在門口的嚴缜思:?
莫名的,他打了個寒顫。
乘鸾雖然不按套路出牌,但還是沒有騙人的癖好,“準備是準備了,這不是還有嘛。”
公主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突然,眼底迸發出強烈的光:“知音,知音啊!”
正胡吃海塞的乘鸾吓了一跳,感覺到對方的靠近,下意識瑟縮了下身體。
默默守在一旁的阿生抿了抿嘴,剛想擋到乘鸾身前,公主就停下來了。
公主嬌蠻,也知道分寸,沒叫自己這位剛認下的知音太害怕。
“我一回來,母後就說這不能幹、那不能多吃;我又逃到師兄這兒,但總有嬷嬷用一副欲言又止的眼神看一下我又收回、看一下又縮回去!”
公主倒豆子一般唰唰就說出來了,乘鸾都沒來得及捂耳朵。
不過——
乘鸾望着她邊說邊就近坐下,手還摸了塊點心,又沉默了。
她也就是話沖了點、愛吃了些,有什麼錯?
乘鸾如此思忖,重新靠上了椅背,邊聽她碎碎念邊吃,偶爾還順嘴說幾個字:“啊?”、“怎麼這樣啊?”、“那确實。”、“嗯嗯。”
總之,忙得都沒時間給阿生遞兩塊糕點了——不過乘鸾搞不懂,他也不是沒長手,怎麼看自己的眼神還幽怨上了?
乘鸾順毛順手了,條件反射給他拿了塊。
他這才松了皺起的眉頭。
等到乘鸾吃的差不多了,打斷溫凝霜:“公主把我們叫過來,不會隻是為了這些吧?”
溫凝霜瞧着她慢條斯理拍掉衣袍上的碎屑,想起了對方坐在這兒,聽自己說了近一個時辰,渾身像是冒出了幸福泡泡。
“本來不是,但也可以是。”
乘鸾:“啊??”
溫凝霜那摻了十斤八斤糖的黏糊目光還緊盯着她不放。
阿生看不下去了,怎麼感覺她在被這個公主調戲呢?
“感謝公主款待,天色不早,若沒什麼事,還請送我們回去。”
溫凝霜怔愣了幾秒,不是對突然出聲的阿生,而是為他的話語。
驕傲的小公主哪裡聽過别人主動要求送他們回去的?
能被她派人接過來就已經是不錯的待遇了。
嗯……等等,他們是自己派人接過來的,回去再由自己派人送回去,好像也、合理?
——先不管這事了。
溫凝霜粗略透過窗棂,看見還亮堂的屋外:哪有此人說的,“天色不早”的樣子?
“有事有事,還有最主要的事!”
此言是為了再多留知音一會,但也不是溫凝霜自己憑空捏造。
“我聽聞乘鸾姑娘身手很是了得,不如随我去院外的空地較量一番?”
“這……”乘鸾有些猶豫,這位公主目前看來是蠻好說話的,可……誰知道她會不會輸不起啊。
乘鸾再開口時就是想要拒絕,溫凝霜怎麼會察覺不到她的意圖?遂連忙拿着濕漉漉的眼睛看着她,直把她瞧的都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來了。
“唉,敗給你了——走吧。”
長相嬌美、性子嬌蠻的公主笑得有些猥瑣。
阿生靜靜地瞧着這一切,目光愈來愈冷,最後見二人攜手出去,有些不敢置信,乘鸾居然沒想起自己?!
他扯出一抹冷笑,輕哼一聲,腳上卻老老實實地跟上。
他可沒大發慈悲不計較她冷落自己的事實,隻是擔心,萬一出意外了怎麼辦?
門口的缜思還沒走,見阿生一個人落寞地走在最後,有些好笑,更多的是幸災樂禍。
電光火石之間,二人目光對上,缜思眉峰上揚,目光戲谑。阿生眼底晦暗依舊,嘴角微不可查動了動,當做沒看見他對自己的嘲弄。
這家夥,處境都不如自己,有什麼好計較的。
阿生思緒紛飛,腳步不停,很快就敏銳地跟着前面的乘鸾停下腳步。
“喏,就是此處了。”
乘鸾還挺詫異,東宮大不大她不知道,但是僅憑“同門師妹兼鄰國公主”這一身份,能被分到這麼大一塊地方住,還真不是個簡單的事。
聽阿生的意思,這星海二皇子不是太子,卻能住太子東宮、享太子殊榮,那宮殿怎麼分,怕是皇帝來了都不會對其決策多加幹涉。
啧啧,二皇子和這位公主,關系絕對不簡單。
“行,公主瞧好了,這是我順手的武器。”
孟春客眨眼就到了乘鸾手心,她揚了揚手裡的劍,算是提前給對方提個醒——雖然看起來這位公主消息靈通得很,說不定連她上場的招式都摸透了。
“哈哈,本公主早就知道了!”
“……”
她就知道,以這位的低情商,說得出這樣式的話,可真叫人一點都不意外。
得了,再同對方說幾句,她氣血又得上湧,好不容易逃離畫晗的魔爪,她可不想再體會一次心梗的感受。
“公主,若有冒犯,還請見諒!”
乘鸾抱拳,給溫凝霜開始比試的信号。
溫凝霜抽出腰間的骨鞭時,乘鸾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是什麼時候起,她對公主的标配是鞭子,這麼印象深刻了?
嗐,不想了,那鞭子長的很,一甩就能甩到自己,還是專心比試吧。
她不知道這位凝霜國公主的實力如何,一開始是盤算着怎麼不露痕迹地輸給對方的,但沒想到越是和對方交手,她越能感覺到對方的實力之強勁。
本想的放水也沒實行,最後集中精力較量,二人你來我往了幾百個回合。
看來她們難分勝負了,那不如叫她順手哄了這公主,隻盼着今日就到這兒,祖宗别再想一出是一出就好。
心念決定下隻在瞬息,乘鸾再一揮劍,裝作手勁不足,巧妙地順着溫凝霜揮到眼前的鞭子将劍脫手,側身半步,躲過了砸向她右肩的骨鞭。
“公主天驕之資,我打不過你!”
乘鸾借撿劍的功夫吐出一口濁氣,爽朗一笑,心下滿是疲乏。
其他還好,就是心累。
溫凝霜顯然被取悅到了,看樣子也是個對自己本事有信心的,沒懷疑乘鸾在故意放水。
不過也是,二人畢竟打鬥了幾百個回合,那難舍難分的樣子乘鸾也不是裝出來的。
“你也很厲害了!我同你說,要不是母後非叫我上臨仙宗求仙問道,我也不至于十幾年來都起的比雞早、睡得比狗晚!”
……乘鸾好奇心重了是沒錯,可這些,算得上是皇室密辛了吧,她隻想悄悄知道,不希望别人都知道她知道了啊!
不過,凝霜國的皇後大抵也是看公主不聽自己的才這般的吧。
“你母後定然疼你,你沒與她說自己不願麼?”
“哪裡沒有?!除了頭一回我主動要求,其他次我都抗議過了的,但她偏說、偏說……”
溫凝霜嘴上沒個把門,當意識到自己說出了“主動要求”時,後面早跟了一連串出來了。她懊惱地偷摸去瞧乘鸾,卻與對方似笑非笑的目光直直對上。
“……”
乘鸾不放過她,“偏說最初是你自個情願的,對不?欸你說說你,當初怎麼就做出了那個,‘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決定了呢?”
溫凝霜迎着乘鸾打趣的目光,不禁想起當初自己就因見那人第一眼,驚為天人,吵着鬧着要跟着去臨仙宗。
之後她每次鬧着說不幹了,她母後也隻是嘴上說說,實際都同意叫父皇親自去向宗主請罪了,可那人一來勾自己,自己又馬上忘了修道吃過的苦,隻記得見了他的驚豔了。
真是……狡詐多端!
溫凝霜氣鼓鼓的,俏麗的臉上绯紅一片,但叫她把這些都說出口,她是不樂意的。
多丢臉啊,明知道男色惑人,自己還一而再、再而三鑽進去!
乘鸾撇撇嘴,得,不說就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