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焰一怔。走動了半天,她覺得雙膝沒那麼酸了,沒想到他還是看出來了。果然是明察秋毫。
“沒什麼,摔了一跤罷了。”清焰打着哈哈,這種被罰跪飼祠堂的糗事,她可不想讓外人知道。
“啧!你怎麼這麼愛摔跤。”陸秦弓一臉不可置信,掏出一個小瓷瓶便抛了過去,“這藥你拿着,慢慢擦!”
清焰堪堪接住後,還未來得及拒絕,站在藥櫥旁的鄒仁善不悅道:“我給你的藥,你怎麼亂給人?”
陸秦弓瞪了他一眼:“多大點事。這東西你這裡多的是。”
鄒仁善也瞪了回來:“多也不是這樣亂給呀,得對症。”
眼見兩人要吵起來,清焰忙道:“将軍,我不礙事的……”
“拿着吧!”陸秦弓打斷她:“就你這笨手笨腳,多少瓶都不夠用。”
語氣裡還是滿滿的嫌棄。
清焰不服。
她就隻在他跟前摔過一次,怎麼就成笨手笨腳的了?
“别瞪了,真難看!”陸秦弓從清焰身旁走過,閑閑地撇了她一眼。
清焰心道我沒瞪呀,你還不許别人長了雙大眼睛嗎?
心中叽裡呱啦一通,卻敢怒不敢言。
鄒仁善見他們二人相識,便問清焰:“小娘子有何貴幹呀?”
清焰忙道:“是我外祖母,她腿患痹症有十幾年了,聽聞鄒先生從邊關回來了,特來求藥。”
鄒仁善聞言,停下手中的事務,擡頭問道:“你是哪家的小娘子?”
清焰:“戶部尚書方淮是小女舅父。”
話言剛落,隻聽裡頭一聲嗤笑:“原來是昨兒一大早來敲門的那夥人。怎麼,昨天走時不是信誓旦旦說不稀罕我們明川醫館的麼,這會子又跑回來做什麼?你們這些高門大戶怎麼翻臉比翻書還快?”
說話的是那位年輕姑娘,她站在百子櫃前,正一臉戲谑地注視着清焰。
“阿晴,不得無禮!”鄒仁善輕斥,轉頭又對清焰道:“小娘子莫怪。”
清焰雙頰飛起兩片薄紅:“他們竟對貴館這般無理?”
楊晴冷笑:“那口氣大得很呢!上京誰人不知我師父從不上門看診的,就你們尚書府覺得自己臉大,還嚷嚷着三日内要我們醫館倒閉!”
清焰沒料到府中的小厮竟這般猖狂無禮,到處得罪人,臉頰的紅暈火辣辣的一路燒到了耳根,“原是我們不對,一時管教不嚴,才緻家中仆役沖撞了先生與姑娘,還望海涵。”
楊晴撇撇嘴,轉身拉開藥鬥,抓出一小把黃芪丢在戥秤上,見重量無誤便将其倒在依次排好的桑皮紙上。清焰盯着她的手上的動作,腦海裡冒出幹脆利落,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等字,隻覺得這姑娘越看越賞心悅目。
“這尋醫問藥,自然是當面望聞問切為好,如此才能對症下藥呀!小娘子不如請家祖親自來罷!”鄒仁善道,聲音是冷淡的。
“不瞞先生,近幾日府中日不暇給,都道醫者父母心,望先生能先賜幾貼膏藥,讓小女外祖母得以緩和。待忙過這陣,方府定鄭重登門緻歉!”清焰說完,又深深一福。
屋子裡靜了一瞬,不等鄒仁善開口,陸秦弓道:“這痹症來來去去也就那回事,我看你那裡藥多的是,包幾樣給人家怎麼了?在北地時我怎麼沒發現你人這麼扭捏?”
原來是在幫她說話,清焰一時受寵若驚。而一旁的衛聰則憋笑憋到面色發紫。
“我有說不給嗎?”鄒仁善一瞪,轉頭對清焰道:“你外祖母我是治過的,少貼幾副膏藥也無事,你既想要,給你便是!”
語氣怒沖沖的,清焰也不計較,仍柔聲道:“多謝先生!”
“嗯……”鄒仁善應得不冷不熱,轉身乒乒乓乓一頓,末了将一堆藥攤在台面上,道:“這病無法根治,隻能緩解。這裡有她以前常用的藥貼,還有我新做的藥油,都拿回去試試罷!”又轉頭對陸秦弓一瞪:“這回滿意了吧!”
陸秦弓雙手一揖,笑道:“鄒神醫仁心仁術,陸某佩服!”
鄒仁善一嗤:“别給我油腔滑調,你也要照着我的方子用,别以為自己年輕就可勁兒作!”
陸秦弓隻是笑:“是,是!都聽先生的!”
鄒仁善又是一瞪,轉身對徒弟道:“阿晴,趕緊将他的藥抓好,再多待半刻鐘為師都要被他氣死!”說罷往書案邊一坐,握起毛筆龍飛鳳舞一通寫。
楊晴撲哧一笑,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清焰轉頭望了望陸秦弓,見他昂首挺胸,精神抖擻,哪有一點病容。想起他前日才剛救過自己,關切的話正要問出口,又想到一大堆外人在,總得避避嫌,就又将話給咽了回去。
陸秦弓感受到來自身側的目光,轉頭朝清焰一瞪,似是在說——你看什麼看,老子好得很!
清焰一怔,心道這人怎麼這麼愛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