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聰不喜甜食,擺擺手正要回絕,忽見食盒裡躺着張箋紙,便拿起來細看。
這一看不得了。他一把搶過食盒去追陸秦弓,走了幾步發現盒蓋沒拿,又折回去拿了蓋子将食盒蓋好,才一路小跑着追上去。
“将軍,這點心不是府裡送來的。”衛聰湊上前去,笑得神秘。
“嗯。”陸秦弓牽牽嘴角,衛聰等了半天還不見下文,按捺不住,又問:“将軍怎麼不問是誰送來的?”
陸秦弓涼涼睇去一眼:“你很閑?”
衛聰一撇嘴:這人性子這麼不讨喜,看來以後有的他操心。
“将軍,這是趙姑娘送來的呀!”衛聰說着,将箋紙怼到陸秦弓眼珠子前,笑得見牙不見眼。
陸秦弓先是一怔,轉頭看看衛聰,後者則朝他眨眨眼。
他将信将疑,劈手奪過衛聰手裡的箋紙,隻見上面繪着幾朵水芙蓉,淡淡的粉白色花瓣如女郎柔美的臉龐,底下還以簪花小楷注了幾行小字,字迹柔美清麗——将伯之助,感激不盡,親自做的酥餅,聊表心意,還望不棄。
沒頭沒尾,更沒有署名,末尾隻以墨筆簡單的勾勒出一朵燭火的形狀,但已經說明一切了。
陸秦弓一副見了鬼的表情,盯着那隽雅的箋紙一動不動,良久才道:“我不過随口一說,有必要嗎?”
“當然有必要啊!這說明趙姑娘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姑娘。”衛聰對清焰的印象更好了,“沒想到趙姑娘不僅出得了廳堂,還入得了廚房,真是個難得的佳人。”
陸秦弓朝他投去一瞥,雙手抱胸道:“你若是對她有意,盡管上門提親,反正你已經将她的底細摸個清楚。”
衛聰覺得陸秦弓簡直是在強詞奪理,“将軍,不是您要我去調查趙姑娘的嗎?到底是誰對趙姑娘有意呀?”
“哦?不是你?難道是我?”陸秦弓一挑濃眉,皮笑肉不笑。
衛聰心道可不是你,嘴上卻道:“将軍不是說要護着趙姑娘嗎?”
陸秦弓一瞪:“我什麼時候說要護着她?”
衛聰趕緊清了清喉嚨,學着陸秦弓的語氣道:“你去調查一下方府,看看她在裡面過得怎樣……這話不是将軍您說的嗎?今日午後探子來報,說趙姑娘在方府過得也不算太差,豐衣足食的,像豬圈裡的小豬崽。”
陸秦弓:“說人話!”
衛聰轉頭四處張望,附到陸秦弓耳邊低聲道:“宮宴那日撩雲殿的事由方尚書夫妻倆一手促成,趙姑娘的腿傷更不是摔的,而是被方尚書罰跪祠堂跪出來的。”
“方淮為何要罰她跪祠堂?”
“因為……”衛聰摸摸鼻子:“她罵了陛下,說僅憑一面之緣,就對人妄下定論,實不是明君所為。”
陸秦弓嘴角揚起一抹笑,若有所思:“有意思……”
衛聰:“那……将軍當如何?”
“知道了。”陸秦弓慢條斯理道,将手中的箋紙放進裡衣貼身揣着,擡腳往馬廄走去。他接過伺馬兵牽過來的缰繩,翻身上馬後,長臀朝衛聰一伸,“食盒給我!”
“将軍,您不是不吃嗎?”衛聰提着食盒的手往身後躲去。
“本将軍是不吃,但不妨礙我将它帶回去。”
衛聰聞言隻好将提盒遞過去,陸秦弓抖出一張帕子将酥餅包起來,又将提盒丢回給衛聰,“找個機會還給她。”
衛聰:“欸!将軍,好歹留一個給我啊!”
陸秦弓冷笑:“人家感謝的是我,有你什麼事兒?”
說罷一揚馬鞭疾蹄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衛聰。
衛聰隻好将食盒交給一旁的小兵卒,命他找個地方放好。待他縱馬趕上陸秦弓時,他已到了英國公府大門前。
英國公夫人蔣氏聽下人禀報說陸秦弓回來了,忙迎了出去。二人在半道上碰面,蔣氏殷切地喊了句三郎,陸秦弓也看清了來人,停下腳步行禮作揖:“母親安好。”
他的聲音很冷淡,蔣氏面上的笑容淡了一瞬,随即又慈和道:“昨個母親派人送去校場的棗糕你吃過了嗎?”
陸秦弓隻道:“謝母親,我不愛吃棗糕。”
蔣氏不免有些失落:“你口味變了?我記得你小時候最愛棗糕的。”
陸秦弓的聲音沒什麼溫度,慢慢道:“因為,喜歡棗糕的是母親你。”
蔣氏一怔,一瞬間百般滋味湧上心頭,她喃喃道:“三郎,母親……”
“若母親沒什麼事,兒子尚有公務在身,告退了。”陸秦弓打斷她,微微弓身,越過蔣氏往他居住的院子景明堂去了。
蔣氏望着他的背影,眼裡慈愛全無,有的隻是冰冷與猜忌。
陸秦弓對身後那道凜冽的目光漠然置之,走得從容不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