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清焰便早早地去了廚房,挽起袖子系上圍裙洗手做點心。
喑姑在趙府做廚娘前是開糕點鋪的,會做許多花樣的點心,清焰也跟着學了幾樣。
她先是用溫水與豬油和面做油皮,醒好後揪成小劑子,包入酥皮,擀卷好再包入紅豆餡,紅豆餡裡有搗碎的鹹蛋黃與肉蓉,是喑姑的獨門秘方。
忍冬看着兩團盤子大的面團驚道:“姑娘,這麼多,隻怕整個方府上下都夠分了吧!”
清焰道:“有一部分是做給陸将軍的。他三番五次幫我,總不能什麼都不表示吧!”
忍冬哀嚎:“這得做多久呀?”
“也不多,五十來個吧,我一人要做一個時辰,有你跟喑姑幫忙再加上烘烤,半個時辰是矣!”
這邊陪喑姑早已生好土窯的火,隻等火候夠了再将餅子放進去烤。
那土窯也是喑姑搭的,她有一雙十分靈巧的手。
幾人合力,邊做邊烤,很快鹹香味美的酥餅便做好了,整個後廚都是豬油與紅豆的香甜味兒。
忍冬聞着香味,饞得口水直流。清焰用油紙包了幾個給她,又留了好些出來,最後才分别将剩下的二十來個酥餅裝進食盒裡。
她披上鬥篷,因為不想讓方府的人知曉她去找陸秦弓,清焰讓忍冬偷偷兒提前雇了輛馬車。二人悄悄從後門溜出去,直奔城外的校場。
忍冬問清焰:“姑娘,萬一陸将軍不在校場怎麼辦?”
“沒事兒,這餅可以放好幾天的。”清焰道。
“為何我們不直接去英國公府。”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忍冬無奈,送個酥餅表示感激之情還要鬼鬼祟祟,這尚書府表姑娘當得真窩囊。
到了校場,清焰帶上帷帽,忍冬提着食盒,二人在大門前,隻聽見裡頭喝彩聲此起彼伏,軍鼓聲陣陣,隐隐有排山倒海之勢。二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硬是不敢上前搭話。最後還是守門的小兵卒看不下去了,走過來問道:“小娘子找誰?”
清焰忙行禮道:“民女找衛參軍,勞大哥通禀一聲。”
聲線婉約,如泉水叮咚,那兵卒未見其人便已生了好感,擺擺手和顔悅色道:“沒見裡頭正在操練嗎?有什麼事等操練完了在下替小娘子通傳?”
清焰想這樣等下去也不是個事,幸好她來時提前準備了一張寫了字的箋紙,就是想着萬一見不着人便放進食盒裡,以示知會。
說做就做。清焰打開食盒,将箋紙沿着盒壁放好,便将食盒交與那兵卒,道:“勞您幫民女将食盒交給陸将軍。”
言畢深深一福:“多謝!”
小兵卒從善如流地接過食盒。清焰走後,沒多久鼓聲停歇,他尋了個換崗的機會,提起食盒一溜煙跑了進去。
此刻校場上的武鬥早已結束,陸秦弓大汗淋漓,一邊解着輕甲一邊往淨房走。他身後烏泱泱地跟着一群身高體壯的大漢,個個一臉意猶未盡。衛聰也在這群人中,他用舌尖頂了頂烏青的下颌,煩躁地扯了扯歪歪斜斜的衣領——唉,今天又輸給将軍了!
那小兵卒提着食盒跟在後頭,尋了個機會喊停了陸秦弓。衆人一見又是食盒,起哄道:“将軍,國公夫人又給您送什麼好吃的了?”
陸秦弓頭也沒回:“自己看,想吃就拿!”
衆人又是一笑,也沒人真的去拿,畢竟誰還缺這一口吃的不成。然而到了晚間,不知是夕食吃得少還是閑得連嘴巴都淡出個鳥來了,那置在陸秦弓床頭矮幾的食盒開始散發出誘人的香味。終于有人接捺不住揭了開來,二十來個碼得整整齊齊的酥餅在昏暗的燭光下顯得猶為玲珑可愛。
于是一隻蒲扇大的手伸向食盒,緊接着是第二隻,第三隻……
待陸秦弓從外面回來時,還沒進門,便發現滿屋子的臭腳丫味被一股焦香甜蜜的氣味沖談了不少,便停了下來問道:“你們在吃什麼?”
其中一人咂巴着嘴回頭道:“國公夫人給您送的酥餅哪!不得不說,公府的廚子就是好,連點心都做比别家的香。”
陸秦弓住的是十人間的大通鋪,裡頭的情景一覽無餘。
隻見他床頭的矮幾邊圍着幾個彪形大漢,有站着有蹲着有坐着,姿态各異,唯一相同的是手裡都拿着一塊點心往嘴裡塞,碎屑像雪花似的灑了一地,連他枕頭都沾上了。
“吃飽了嗎?”陸秦弓負手而立,似笑非笑。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搖頭。
衛聰都被氣笑了,揚聲道:“吃便吃吧,還将将軍的床鋪弄得亂糟糟,還不趕快收拾!”
“……好嘞!”不知誰應了一聲,一夥人開始對着陸秦弓的床鋪一通拍打,有眼力見的還将食盒奉到陸秦弓跟前,笑得谄媚:“将軍,這是屬下給您留的,您嘗嘗?”
陸秦弓瞥了一眼敞開的食盒,隻見裡頭孤零零地躺着兩個酥餅,還是破了皮爛融融一團看起來毫無食欲的那種。
這還怎麼吃?
“衛聰,回國公府!”陸秦弓丢下一句,轉身就走。
那将士名叫孫又歡,他兩眼發懵,轉頭對衛聰道:“衛參軍,将軍莫不是生氣了吧?”
衛聰說你就放心吧,“國公府這兩日送來的東西,将軍何時吃過,還不是進了你們幾個的肚子。”
“那倒是!”孫又歡嘿嘿一笑,将食盒推給衛聰:“還剩兩個,你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