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聰又将挂在肩上的包袱卸下打開,裡頭全是雲起的東西。除了各色毯子外,還有幾個不同花色的碗以及逗貓棒,甚至連梳子也有。
衛聰咂咂嘴:“養隻貓怎麼跟養個女兒似的,這麼多東西,真麻煩。”
陸秦弓不說話,搖着逗貓棒,若有所思。
“将軍,要不送給夫人或者少夫人養呗?”衛聰試探道。
陸秦弓放下逗貓棒,搖了搖頭,将候在門外的阿照叫進來,道:“這隻飛睇狸就交給你了,好生照顧着!”
“……是。”阿照撓了撓頭,抱起雲起剛退出去,就見陸郁亭的随從沙雕站在門外畢恭畢敬道:“将軍,國公爺請您去他書房一趟。”
陸秦弓随沙雕來到陸郁亭的書房,見他站在窗前負手而立,凝視着正在修剪草木的花匠,若有所思。
他的院子種了株羅漢松,長長的枝桠已伸到了廊庑下,意圖穿過窗棂侵進屋内。
“父親何事尋我?”陸秦弓道。
陸郁亭轉身注視着這個他一手帶大的兒子,準确的說,這是曆帝謝緻行的長子。
“當年我抱你回來時,你才那麼一點大,連呼吸都弱得幾乎聽不見,我是真怕你撐不下去呀!”他按住陸秦弓寬厚的肩膀,雙眸淚光閃動,儒雅的面容卻是笑着:“再看看現在的你,這麼英姿勃發,你母親要是能看見,該多歡喜!”
提起生母,陸秦弓面上揚起一抹柔和的笑,他輕聲道:“她看見的,她一直在天上看着我呢!”
陸郁亭很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陛下今日在巫祝廟大發雷霆,将一衆看守的侍衛都處置了,還意欲扶持先大巫的大弟子。不過……”
他話鋒一轉,坐回太師椅上,端起茶杯飲下一口,“沒人敢接這活。他們甚至直接請求陛下解散巫教,莫要再徒增殺孽。”
陸秦弓:“陛下怎麼說?”
陸郁亭:“還能怎麼說?陛下将他們都關押起來嚴審了。”
大巫的死是陸郁亭一手策劃,陸秦弓對整個過程一清二楚。可别人不知道啊!現在京中人人談巫色變,還有哪個弟子敢在這節骨眼主動去獨挑大梁,就不怕下一個死的是自己?
“陛下還沒絕了那心思嗎?”陸秦弓問。
陸郁亭擡眸注視陸秦弓,眼神别有深意,他道:“我還留着當年為你二姐姐接生的穩婆,就是故意給你的身世留個漏洞,陛下應該很快就能查出些蛛絲馬迹了。為避免被他猜疑,這段時間你還是少見那趙女為好。”
陸秦弓聞言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嗤道:“您派人跟蹤我?”
陸秦弓眼裡的嘲諷刺痛了陸郁亭,他大聲道:“先是在沒有預先部署的情況下你動了謝嘉,接着你又提前将你母親的玉佩抖露在陛下眼前,逼我解決了大巫。這樁樁件件,哪件不與那趙女有關?眼下已到了最重要的時刻,關系到你能不能認祖歸宗,我絕不允許不必要的錯誤的發生,毀掉我二十多年的布局!”
見陸秦弓不言,他歎了口氣,又道:“我說過,你若看上那趙女,納回來便是了,何必一次次為她冒險……”
“父親!”陸秦弓打斷陸郁亭,“她有名字!她叫趙清焰!”
陸郁亭怔了一瞬,忽而哈哈大笑起來。
陸秦弓不由得有些心虛,放緩聲音道:“我之所以這麼做是有原由的,并不是因為她!”
“你幾次三番跑去明川醫館也不是因着她?”
陸秦弓無言以對,良久才道,“總之這是我的事,父親還是少操些心吧!”
說罷他轉身就走。
“千萬不要輕易交付你的真心,這會成為你唯一的軟肋。”陸郁亭輕歎,在他身後語重心長的道:“趙清焰隻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一旦被你的敵人知曉她手上捧着個什麼東西,這于你于她,都将是緻命一擊。”
陸秦弓不答,陰沉着臉離開。
他當然知曉養父陸郁亭的顧忌,實際上這也是他的顧忌。
在今天之前,他隐隐發覺他是有些喜歡清焰的,她倔強不肯認輸的模樣總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他想,若是她願意,他便将她納入他的羽翼之下護着,假以時日,再封個貴妃給她過過瘾,揚眉吐氣一把。反正她長成那樣,不做豔冠六宮的寵妃簡直是暴殄天物。
可他費盡心思了向清焰靠近,她卻是千方百計地要與他撇清關系。這讓一向自信驕傲的陸秦弓覺得憤怒又挫敗。
她若想做個寵妃,怕是幾個月前便接了謝嘉抛來的橄榄枝,何需他暗地裡煞費苦心地護着,還差點丢了性命。她這麼拼盡全力地掙紮,不過是想将自己的命運牢牢的握在手裡罷了。而他陸秦弓也沒真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就算到了那一步,他的自尊心也不允許他對這虛無缥缈的感情卑躬屈膝。況且,來年他還有一個生死大關,能不能闖過還猶未可知。
那麼,便成全她罷!
趁着還未泥足深陷,懸崖勒馬,各自安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