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焰很是得意:“不同意我敢來找你?”
楊晴愣了愣,轉身将清焰從頭到腳打量一遍,隻見她笑得如沐春風,連帶着身上那股子形影不離的沉郁都消失不見,整個人煥然一新。
“決定了?”楊晴雙手抱臂,好整以暇。
清焰重重點頭,無比笃定:“決定了。”
“行!”楊晴拍拍手道:“教你可以,你先去你師公那裡蓋個章先。”
“蓋個什麼章?”清焰懵了。
“你去了就知道了。”楊晴指指後院:“他老人家在裡頭,去吧!”
清焰咽了咽口水,忐忑不安地去找鄒仁善。
那可是她師父的師父,而且還是個脾氣古怪的小老頭,萬一他嫌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将她趕出去怎麼辦?
清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隻覺得面對他的壓迫感方歲安還要重許多。
死就死吧!
清焰牙一咬眼一閉,拿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往裡頭去。
鄒仁善正在侍弄幾株種在庭院裡的花花草草,見清焰視死如歸地沖進來,愕然道:“你這孩子,後面是有老虎在追嗎?”
清焰讪讪地,站定後朝鄒仁善屈膝行禮,鄭重其事地喊了句:“師公!”
鄒仁善撇了她一眼,放下剪子,慢悠悠才道:“給你一個月時間,若是熬不過,立刻滾蛋。在這之前,别師公師父的喊。”
清焰徹底愣住。
楊晴從她身後走近前,笑道:“我已經跟師父打過招呼了,他老人家同意給你個機會。”說着她拍拍清焰的肩膀:“好好表現!”
鄒仁善一哼,往外走去:“誰打招呼一天打個百八十遍的!”
清焰這才知道楊晴未雨綢缪,早早地就幫她鋪好了路,感激不已,連聲音都哽咽了:“你怎麼知道我、我……”
楊晴攤攤手:“我不知道哇!雖然我的确有借着收女徒弟的名義诓師父,你想,我現在是個半吊子,他身為師公,總要時不時下場教導一下吧?”
清焰似有所悟:“所以這個人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任何人?”
楊晴微微颔首:“施之于人不如授之于人,我已學了一身足以安身立命的本事,自然希望有更多的女子也能如此。”
清焰想學醫多少是有些私心在的,但她沒想到這就是楊晴收徒的原因,一時間欽佩不已。
“别光顧着發呆了。”楊晴瞥着清焰,神色慢慢變得嚴肅:“你今晚好好休息,以後卯末之前就要到這兒,廣袖的衣裳不要穿,其餘的你看着辦罷!這個月你若是受不住或是惹惱了我師父,可别說我不幫你說話啊!”
清焰跟在讓楊晴身後,讓她放心,“除了我,還有其他女郎想要學醫嗎?”
楊晴道:“若不是你是第一個,你以為就你這風一吹就倒的荏弱樣,能輪不到你?”
清焰笑了,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天時地利人和。
楊晴将她送到門口,看着她與忍冬連體嬰似的站一塊,又道:“明天起你是醫館的學徒,可不是什麼千金閨秀,侍女什麼的還是别帶了。”
忍冬哪裡肯,隻道人多時她可以幫忙,還再三保證她不會影響到任何人。楊晴不置可否。臨走時又打量了眼清焰,道:“以後不準塗口脂,眉也别畫,不然别怪我拿帕子怼你臉上啊!”
本來生得就好,再打扮打扮,隻怕她師父這小院子不久後狂蜂浪蝶要滿天飛。
清焰摸摸臉,很無辜:“我今兒沒上妝啊!”
楊晴臉上的表情滞住,雙眼飛快地掃了眼清焰,隻見她長眉入鬓,唇不點而紅,啧了聲:“也不知道吃什麼大的,長成這樣。”
她揮揮手道:“行了,當我沒說!”
清焰沒有多作停留,再次謝過楊晴後便起程回方府。
人才剛到側門,便有看門的小厮對她道:“表姑娘,老夫人讓您立即去她屋裡一趟。”
“嗯,好。”清焰點點頭,徑直往靜安堂去了。
劉氏坐在東廂房的太師椅上,她手邊就擺着清焰今兒在五芳齋買的玫瑰酥,看起來一口未動的樣子。
見了清焰,她也不拐彎抹角,“你今日買下阿熒的陪嫁宅子,是不是做好了準備,如若你外祖父不同意你學醫,你就搬出去?”
果然,她的一言一行都在劉氏的掌握之中,隻要她有心打聽,總能摸個一清二楚。
“是。”清焰輕啟檀口。
劉氏一動不動,蒼老的臉龐上的皺紋仿佛凍住了,清焰卻在她渾濁的雙眼中看見了劇烈的掙紮。
“你倒跟你母親一樣,是個極有主意的。”劉氏微歎,她妥協了,不再多言,揮揮手屏退了清焰。
清焰覺得她應該是高興的,然而一想起劉氏無奈的神情,她心裡就像堵了塊大石頭,硌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