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将軍并無此意，但聖心難違，就怕介時一道聖旨，你我就算情比金堅，也難免要勞燕分飛。我已在上京置了宅子，便是想好好将這日子過下去，所以在塵埃落定之前，除了我身邊親近之人，我并不想外人知曉我們的關系，要知道，登高必跌重，阿谀奉承的背後，往往是诋毀。”

原來她是知道他這兩日為何事同她鬧别扭的，可他卻不曉得她那樣做是因為心中有種種顧慮。他隻見她雲淡風輕，卻不知那是她用來掩飾自己敏感多思铠甲。

陸秦弓懊悔不已，他粗心大意，忘了她自幼年起便親眼目睹親長接二連三離世，千裡迢迢趕赴上京投親又受到冷待，這四年，她定過得十分彷徨，可他非但沒有給她渴望的安全感，還因為一點芝麻綠豆的小事與她鬧。他真是該死！

“今日是忍冬回門的日子，我之所以過來，是因為我知道你将她當成了親姐妹。小姨子出閣，我這個準姐夫的沒來得及給她撐場子，所以三朝回門，我可必須要在場的，要讓姓何那小子知道，她背後有人，起不了熊心豹子膽。”陸秦弓在清焰耳邊溫聲細語。

“嗯，我知道。”清焰将頭往他肩膀上蹭蹭，近乎呢喃地道。

“知道就好！“陸秦弓放開她，伸手刮了刮她挺翹的鼻尖，轉身往外走。

“将軍要走了嗎？”清焰站在門口，一雙大眼睛濕漉漉的，一看就知道那裡頭正在醞釀着一場甘霖。

陸秦弓轉過身，見她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又往回退了幾步，拉過她的一雙柔荑，鄭重道：“我現在回去備禮，明兒一早就向你外祖提親，再挑個黃道吉日，盡快迎你過門。”

清焰被他突如其來的決定給吓了一跳，說話都跟着結結巴巴起來：“你、你……你不是說等到團圓節嗎？”

“等不了了。”陸秦弓笑得寵溺：“這麼多虎視眈眈的眼睛，再等下去，我怕你會不要我了。”

清焰還想再說什麼，陸秦弓卻給她的腦瓜子又來了一嘣，“放心，我不會讓你守寡的。”

這是什麼話？清焰不明就理，她揚起精緻的下巴，大眼睛滴溜溜全是狡黠：“那也請将軍放心，跟了我趙清焰，保管你下半輩子有吃不完的點心。”

爽朗的笑聲從陸秦弓口中逸出，他深看清焰一眼，語氣親呢：“那我走了。”

“等等！”清焰忙道：“我舅父生死不明，我卻在此時與你談婚論嫁，實在不妥。”

陸秦弓不以為然：“萬一三年五載都沒有他的消息，我們也這樣幹耗着？”

而且他娶不娶清焰，什麼時候娶，根本輪不到方府一幹人等說話，他是去通知他們的，不是去征求他們的同意。

清焰不說話，隻抿緊了唇倔強地看着陸秦弓。

陸秦弓霎時敗下陣來，他長歎一聲，轉身欲走。

“你去哪？”清焰忙拉住他。

“想辦法救尚書大人呀！”陸秦弓道：“總之我将他救出來後，不管他是缺胳膊還是少條腿，我都會去方府提親的。”

“我舅父有消息了？”清焰聞言歡喜不已。

陸秦弓點點頭：“是有一點線索，但我沒有十足的把握。”

這便很好了。清焰差點喜極而泣。将陸秦弓送到門口，叮囑他萬事小心。她倚着門框，看着他一步三回頭地走向馬車又突然折返。

清焰滿臉狐疑，隻聽陸秦弓道：“你喜歡什麼花？”

“水仙。”清焰更疑惑了，“怎麼突然問這個？”

陸秦弓揉揉她的頭頂，笑道：“知道了，回去吧！”

他這次是真的走了。

沒頭沒尾的，清焰一陣好笑。

二人才剛關上門，慕春便拿眼細瞧她，見她面如桃花，眉目含情，撲哧一笑，湊上前道：“姑娘，你到底同将軍說了什麼，奴婢看将軍高興得幾步路都走得要蹦起來似的。”

清焰伸出食指放在唇邊比了個“噓”，銀鈴般的笑聲随着和風輕送。

“秘密。”

慕春吐了吐舌頭，好吧，總歸不會是壞事。

……

這廂，衛聰也問了陸秦弓相同的問題，陸秦弓也不隐瞞，直接了當回答了。

“回去備份大禮，過兩日我要去尚書府提親。還有，武真坊的園子快要收拾出來了，你命花匠在園子各處都種上水仙。”

“哇！”衛聰直接驚呼出聲，随後豎起大拇指道：“将軍雷厲風行，屬下佩服！”

陸秦弓難得的回以一笑，“好好辦事，介時将軍夫人有賞！”

“好嘞！”衛聰高聲應道。

陸秦弓放下簾子，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清焰入住将軍府後日日漫步于水仙花叢中的情景。

“淩波仙子生塵襪，水上輕盈步微月②。”他自言自語，一抹淺笑緩緩攀上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