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又忙了起來。
陸秦弓瞥一眼方隐舟,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眉梢眼角有笑意溢出,開口就趕人:“方大公子還不走?再晚便要宵禁了。”
方隐舟隐隐察覺到他們二人的關系非比尋常,一時間氣血上湧,頗有些不服,反唇相譏:“陸侯怎麼不走?”
陸秦弓勾唇,語氣懶洋洋:“本侯有陛下親賜的令牌,來去自如。”
方隐舟頓覺自慚形穢,一張俊臉漲得通紅。
可不是麼,對面這人隻比他年長一歲,卻已位列一品年侯,而他,仍是一介無名無姓的舉子。
陸秦弓未再看他一眼,轉身對清焰道:“累了一天,趙姑娘可否給本侯泡杯茶?”
清焰回身瞪了他一眼,眼波流轉,滿面嬌嗔,端是千嬌百媚,看得方隐舟心中五味雜陳。
第一次見她展現小女兒姿态的一面,竟是這般活色生香,隻可惜,不是因為他。
清焰将藥鬥推進去,轉身往後院走,走了一半又折回來朝方隐舟道:“表哥可吃茶?”
方隐舟看着眼前的一對璧人,勉強一笑,道:“不了,我得回去了。”
清焰朝他福了福:“表哥慢走。”
“你多保重。”方隐舟深看清焰一眼,又朝陸秦弓拱手一禮,轉身闊步而去。
陸秦弓面上的得意之色濃得都快溢出來,他朝清焰的背影喊道:“回來,我不喝了。”
清焰沒好氣地回頭,陸秦弓笑着解釋:“來之前在府裡喝了一肚子。”
“那你方才是想支開我?”清焰冷笑,又回到藥櫥前。
“那是自然。”陸秦弓很爽快的承認了,“方隐舟對你,那是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他小子都要撬我牆角了,我還不防着他點?”
清焰語塞,一時間哭笑不得。
陸秦弓道:“他何事找你?”
清焰拿了方幹淨的帕子擦拭着藥鬥,頭也未擡:“表哥說想接我回尚書府。”
“你答應了?”陸秦弓語氣裡有一絲緊張。
“沒有,我如今挺好的,何必回去給外祖他們添堵。”
陸秦弓悄悄松了口氣。
兩人隔着一張半人高的櫃台,他胳膊肘撐在台面上,身體微微向前傾,那張俊臉離清焰隻有一尺一遙,隻聽他玩笑似地道:“我倒盼着,你能時時在我身邊,哪怕日日撩事生非,我也甘之如饴。”
清焰臉頰飛上一抹紅暈,随即又皺起了眉:“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玩笑。”
陸秦弓斂去笑容,正色道:“我是認真的,若此次我們能僥幸逃過一劫,你願嫁我為妻嗎?”
“嘩啦”一聲,清焰手一抖,藥鏟裡的柴胡掉了一地。陸秦弓忙進來幫她一一拾起。清焰略顯慌亂地撩了撩頭發,眼神躲閃,根本不敢去看陸秦弓。
她真的很喜歡他,可是,一個深受重用的功臣名将,他的妻子必不可能是一介籍籍無名的醫女,哪怕他願意,金龍寶座上的那位也斷斷不允的。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她不怕死,可她不能再讓别人因她而死。
清焰想起那兩個為了救她死在白石嶺的将士,神色一黯,道:“這事兒過後,我打算到玉清觀給那兩位大哥供個牌位,他們若有父母妻兒,我日後也會盡力照看的。”
陸秦弓眼底閃爍着沉痛,他搖了搖頭:“他們都是我千挑萬選出來的精銳,大都無父無母,孑然一身,這樣打起仗來才無後顧之憂。”
“既如此,那便給他們供個牌位吧,我有空也能去拜祭。”
陸秦弓道好。
清焰貝齒輕咬下唇,欲言又止:“你要娶我,聖上會同意嗎?”
陸秦弓不以為然:“我娶妻,關他何事?”
清焰杏眸圓瞪,跺了跺腳,道:“你什麼身份,自個不知道嗎?”
陸秦弓雙手抱胸,挑了挑濃眉:“英國公府陸三郎,大曆的鎮北大将軍,趙清焰未來的夫婿。”
清焰氣笑了,莫可奈何。
“那你去請陛下旨意,讓他給我們賜婚!”
陸秦弓笑了起來:“你是答應了?”
清焰道:“我答應不管用,得陛下答應。”
不然日後麻煩可就多了,萬一哪天皇帝又看她不順眼,指個高門貴女做陸秦弓的平妻,與她分庭抗禮,她沒命鬥,也不想鬥。
陸秦弓不說話,隻是深深地看着清焰,眼裡盡是疼惜。
她既然有諸多顧忌,那他便先掃清一切障礙,讓她做他無憂無慮的妻子。
“好,塵埃落定後,我去求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