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清焰略略一點頭,便又忙去了。
楊晴又瞪了眼顧清許,湊到清焰跟前道:“你認識那厮?”
清焰撇了眼顧清許,道:“算不上認識吧,上元節那晚我遊淮江,被他給調戲了。他當時那麼胖……”清焰兩手比劃着,“沒想到去寺廟住了段時間,清減了這麼多,我都沒認出來。”
“他還調戲過你?!”楊晴拔高了聲音。
清焰朝已經急得額角冒汗的顧清許投去一眼:“看來顧公子以前沒少調戲陌生姑娘。”
楊晴轉頭狠狠地剜向顧清許,顧清許忙擺手道:“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楊大夫,我已經改過自新了。再說,我之所以那麼做,還不是因為趙姑娘長得太好看了……”
“人家長得好看與你何幹?你不反思一下自己龌龊的心思,去怪人家長得好看?”楊晴又飛了個眼刀過去。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顧清許讷讷的,顯然有些怕楊晴。
衆人拾柴火焰高,很快,幾車藥材便卸完了,清焰看在這些藥材份上,臨走前還是跟顧清許道了别。
哪知這厮竟拉着清焰不放,又是雙手作揖,又是點頭哈腰,鄭重其事地對清焰作了一番檢讨。
清焰免為其難原諒了他,還不忘打趣:“是靈隐寺的齋飯不好吃嗎?顧公子怎麼清減了許多?”
顧清許想起那段吃不好睡不好,還要被僧侶逼着去刨田種菜的日子,眉頭擰成了一個結,但嘴上肯定還是要逞強的,隻聽他道:“挺好的。吃的都是自己種的新鮮瓜果,要不是時疫的源頭就在靈隐寺,我還想再住上些時日呢!如今既回來了,我便想着,要多做善事,好消了以前所犯下的荒唐,也讓家中的老父親老母親高興高興。”
清焰微微訝異,繼而由衷一笑:“浪子回頭金不換,顧公子能這麼想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顧清許聞言雙眸綻出一抹光彩,他忽地變得扭捏起來,半天才期期艾艾道:“趙姑娘,我如今已經改過自新了,也開始慢慢接管家裡的生意,你知道的,我們顧家有京城最大的藥鋪……”
清焰點點頭,然後呢?
他撓撓頭,似乎是鼓足了勇氣,說得有些磕絆:“不知趙姑娘有沒有興趣……”
“沒興趣!”
不知誰說了句,打斷了顧清許的話頭。
顧清許看了過去,卻見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從馬背上一躍而下,邁開長腿便朝他們來了。
顧清許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又想起自己來是做正事的,何需懼怕,便作了一揖,道:“見過陸侯。”
陸秦弓大步流星,一個側身便将清焰擋在身後。他拱手朗聲道:“來的路上便聽說顧公子送了好些藥材來,陸某在此替上京的百姓謝顧公子大恩!”
顧清許被他誇得不好意思,忙欠了欠身道:“應該的應該的,這批藥若是用完了,陸侯派人來知會一句,在下立馬安排底下的人再送過來。”
這麼說就是你不來喽?
陸秦弓面色稍緩,道了聲謝。
顧清許見這麼大個活閻王杵在跟前,頓覺意興闌珊,便沒再久留。
“用過早膳了嗎?”望着顧清許離去的馬車,陸秦弓朝清焰問了句。
“沒呢。”清焰說着便往裡走。
兩人一塊兒喝過粥,又吃了個饅頭,清焰便去給那些尚能自主進食的病患端飯。一頓忙碌之後,回頭卻見陸秦弓還沒走。
事出匆忙,顧清許送來的各種藥材都是未加工過的,需要他們一一切好,這樣方便熬煮,療效也更好。現下陸秦弓正與幾個醫士在切藥材,他撸起衣袖,埋首在一堆大黃中。
清焰停了下來仔細地端詳他,發現他清減不少,下巴胡子拉碴,滿頭墨發毛毛躁躁的束在頭頂,一身衣服亦皺得跟壇子裡的酸菜似的。但他無疑是英俊的,縱使在這樣不修邊幅的情況下。
察覺到她的目光,陸秦弓投來一個含笑的眼神,手裡動作未停,嗒嗒嗒,大黃一片接一片地掉落在地上的竹筐上。
到了傍晚,兩人終于說上了幾句話。
陸秦弓道:“安嬷嬷逝了。”
清焰呆了呆,心底湧上絲絲悲涼,道:“太後怎麼樣了?”
“太醫們在用藥吊着。”
清焰一時不知該說什麼,陸秦弓又道:“長公主府也遭了殃,長公主最心愛的面首前日就死了,你猜她怎麼說?她說,死了更好,反正她若是先走一步,肯定是要他陪葬的,他若不肯,便是打她的臉,可她人都到了陰曹地府,還怎麼跑回來找那面首算賬?如今他先她一步,也算是維持住了兩人之間最後的體面。”
他說得诙諧,惹清焰發笑。
但笑着笑着,她就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