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姑娘是個好姑娘,奈何門第太低,王妃之位是萬不可能的了,但以靖王對她的愛重,封個側妃也猶未可知。
靖王府的側妃,乃是上京多少尚未婚配的官家女眼中的香饽饽。别的他不知道,但身為中書令承旨,他小道消息最多,今兒中書舍人拟旨時議論紛紛,他在一旁也聽了一耳朵,那些話翻來覆去不過一個意思:如今東宮位置空懸,而皇長子靖王便是最有可能問鼎儲君之位的皇子。
能成為靖王的妃嫔,哪怕隻是個侍妾,這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日子可謂指日可待呀。
可現下他瞧着,這小娘子的反應卻着實古怪。
承旨欽差正自疑惑,便聽楊晴笑道:“民女好奇,敢問大人一句,鎮北侯府的第二道旨意是什麼?”
欽差笑了笑,道:“不過一道賜婚的旨意罷了。”
聞得此言,清焰一顆心又高高地提起,她盯着欽差一張一合的雙唇,聽他一字一句,喜氣洋洋道:“陛下賜了許相之女許文稚靖王妃之位,現下他們二人應當正在入宮謝恩的路上,本官若走快些,興許還能遇上。”
清焰小臉刷地白了,雙臂瞬間失了力,手上托着的金條頃刻間搖搖欲墜。楊晴眼尖,忙屈身幫她扶穩,嘴上笑道:“平時讓你多鍛煉,偏不聽,這下好了吧,雙手軟綿無力,若禦賜之物有什麼閃失,你有幾個腦袋夠掉的?”
“…是,清焰知錯。”清焰低眉斂眼,捧着都承盤往後退了一步。
欽差看破不說破,又是一番客套後,在衆人的簇擁下離開了醫館。
在場之人紛紛向清焰幾人道賀,有人笑道:“隻可惜楊大夫和趙大夫還未成婚,不然陛下高低得給你們二人封個浩命夫人。”
楊晴笑道:“這诰命夫人可不是那麼好當的,得五品以上官員的正妻才有資格獲得敕封。”她掂了掂手中的金條,“再說低品級诰命夫人一輩子的俸祿還不一定有這次的賞賜多呢!”
“可是從醫女到诰命夫人,那是妥妥的往上邁了一大步呀,還受人尊重,不比那些身外之物好太多嗎?”有幾個婦人在一旁交頭接耳,小聲嘀咕。
“可哪個達官顯貴會娶一個醫女呢?……算了,還是銀錢來得實在。”
說得好像這賞賜是她們似的,楊晴柳眉微挑,正要發作,那婦人瞧着氣氛不對,忙笑着附和道:“那是,能抓在手裡的就是最好的!”
楊晴冷笑,懶得再理,一轉頭卻看見清焰失魂落魄地立在那,黃澄澄的大金條都沒能換來她的一個笑臉。
“你沒事吧?手怎麼這麼涼?”楊晴将手搭到清焰手上,滿臉關切。
“趙姑娘是高興過頭了吧!”一旁的阿泰道,眼熱地盯着那些金條,心中懊悔萬分。但凡他當初選擇留下來呢?
楊晴撇了他一眼,雖然理解他當初臨陣脫逃乃人之常情,可他現在擱這拈酸帶醋,就非得惹人讨厭了。
“用命換來的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可不得高興高興?”楊晴冷笑道。
阿泰摸摸鼻子,讪笑着道是,一溜煙跑了。
衆人也都散去,楊晴與鄒仁善對視一眼,眼裡皆是擔憂,畢竟他們看着清焰與陸秦弓這一路走來,着實不易。本以為守得雲開見月明,哪知半路殺出個許文稚。
可聖旨已下,天下皆知,抗旨更是殺頭死罪,這一次,皇帝是直接堵死了他們的出路。清焰要麼做個妾室,要麼,一别兩寬。
三人得了嘉獎,本是喜事,卻無一人開懷。
鄒仁善重重一歎,招來阿泰,給了他幾塊碎銀,讓他去買兩串大鞭炮回來做做樣子。
清焰仍木然地站着,十斤重的金條在手裡抱了這麼久,竟也不酸。
楊晴幾不可聞一歎,搜腸刮肚都想不出安慰的話,隻好道:“要不你先回去歇息吧。”
不等清焰回答,她便揚聲喊雷炎。
雷炎不知打哪閃了出來,看那表情,三分開懷三分詫異四分難過,當真複雜得很。
他将清焰手中的都承盤接過來用紅綢布蓋好,難得的小心翼翼,“趙姑娘,要不在下先送你回昭園?”
清焰默默點頭,轉身朝鄒仁善與楊晴一福,默然地往昭園走去。
方隐熒正在院子裡澆着幾株剛種下的茯苓,見清焰提早了一個時辰回來,正詫異,卻見她面色灰敗,一整個心如死灰的模樣,忙丢下噴壺上前。
“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姐姐……”清焰撲倒在方隐熒懷裡,這一聲姐姐叫得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