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回來了。”
宋歸鴻極其緩慢地坐直,靠在椅子上,兩眼發虛,仿佛幾天幾夜沒睡覺。
“你幹什麼去了?”宋予靜打開食盒,端出今天剛買的糕點,“怎麼有氣無力的。”
他抓起兩塊桃花酥塞進嘴裡,幹巴巴地嚼着,聲音含糊不清:“在趕功課啊,昨晚我才想起來,爹離京前給我們布置功課,我還沒寫完。”
“哦。”
“你幹嘛這麼冷淡?”他咽下酥香的糕點,“爹也給你布置了功課,難道你都寫完了?”
宋予靜微微一笑:“是的,我都寫完了。”
“什麼?!”
兩個字剛一出口,宋歸鴻頓時咳嗽起來,臉上紅暈遍布。
她一看就猜出宋歸鴻是被沒吃完的點心嗆到了,連忙倒杯清水遞過去。
他仰頭全灌下去,又咳了幾聲清清嗓子,拉回先前的話題:“你什麼時候寫完的?”
“上個月。”
見他沒事了,宋予靜坐在書案前,視線掃過桌上的幾沓紙,拿起最上面那張細看。
“哥,你不會真的一點都沒寫吧?”
宋歸鴻轉頭避開她的視線,“……還是寫了一點,我再趕幾天,應該能在爹回來前寫完。”
“來得及嗎?”
她算了算時間,父親是三月初五離京公幹,當時說要一個半月後回來,今天是四月十五,大概五天後回京。
其實宋學士布置的功課不算很多,當時她每天寫一點,隻花了六七天就寫完了。
“怪不得我上個月找你出去玩,你總說你沒空。”宋歸鴻又吃了塊糕點,“合着你是在趕功課。”
“先把功課做完了才能安心玩嘛。”宋予靜站起來,“我不打擾你了,先回去了。”
“等會兒。”
她轉身,“還有什麼事?”
“最近我不能陪你出門,自己一個人小心些。”宋歸鴻神色嚴肅,“不要跟着陌生人亂走,遇到事情的時候,及時去找五城兵馬司解決。”
宋予靜想了想,容珩應該不算陌生人,點頭道:“哥,你放心,我又不是第一次一個人出門了。”
“記得就好。”
耐心地聽完宋歸鴻一番叮囑後,她回到瑞雪居,立即問:“我收集的玉和石頭呢?”
“都在庫房裡放着。”冬雪一邊回答,一邊奉上巾帕,“姑娘。”
“我去看看。”
宋予靜推開門,庫房裡每天都有人按時打掃,幹淨無塵,最顯眼的是兩座博物架。
架子上擺滿紫檀木錦盒,長短高低各有不同,相同的是盒子四面雕刻了栩栩如生的折枝花。
她打開擺在中間一個錦盒。
底下墊着黑色無紋的雲錦,一枚羊脂玉佩躺在正中央,瑩潤剔透,純白無暇,不見絲毫雜色。
她皺眉盯了大半晌,合上蓋子重新放回去,緊接着又打開旁邊的錦盒。
盒子一個個被打開,又一個個被合上。
将最後一個錦盒放回到架子時,她一時沒收住力氣,發出沉重的響聲。
宋予靜掃視一遍博物架,瑾瑜璧環,珩璜玦珥,竟找不出一枚符合容珩要求的小小扇墜。
她撓撓頭,走向旁邊的架子。
這座架子矮一些,隻有兩層,擺的黑色錦盒也更大。
宋予靜打開盒子,抓起裡面的綠色石頭,細細看了一會兒,又放了回去。
雖然這些石頭很好看,那也不能拿來當扇墜。
她在庫房裡翻了個底朝天,還是沒有找到合适的扇墜,又見天色已黑,隻能先去用晚膳。
心裡憋着事,晚膳也沒用幾口,臨到睡覺前,宋予靜叮囑:“明天我在家裡吃早膳,另外準備好幾張銀票。”
冬雪應是。
在外面玩了一天,她倒頭就睡,第二天卻醒的早,打扮的和昨天一樣,吃過早膳後,匆匆趕到東城。
正是吃早飯的時候,街上的人比昨天更多,空氣中的香味也比昨天更濃郁。
宋予靜吸吸鼻子,咽了口唾沫,逼自己把目光從食攤上挪開,剛準備走向玉石鋪子,身後忽然響起熟悉的清潤嗓音:“宋姑娘等等。”
她轉身一看,遲疑地開口:“容公子?你怎麼在這裡?”
容珩依舊一身白衣,不同于昨天的廣袖飄飄,他今日換了身交領窄袖直裰,長發全部束起,顯得幹脆利落。
“來挑選玉石。”
“那我們走吧。”宋予靜覺得本人來正好,“我們先去東直門大街。”
容珩應好。
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兩人走到東直門大街。
跟昨天逛的玉石鋪子不同,這裡大部分人都是直接在路兩邊擺攤,賣的東西也不止玉石,還有其他一些小玩意兒。
走着走着,旁邊的容珩忽然停下腳步,盯着前面。
“怎麼了?”宋予靜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隻是一塊空地,“那裡有什麼東西嗎?”
“沒有,昨天我就是在那裡買的石頭。”容珩低聲感慨,“古人雲‘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①’,來之前我雖翻閱過如何挑選玉石的書冊,還是沒能成功。”
他看上去似乎有些失落,但應該不是在意那點銀兩。
宋予靜推己及人,安慰他:“我第一次去買玉石的時候,也被那些商人給騙了,花了好多冤枉錢,容公子第一次親自挑選玉石,比當年的我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