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請進。”
領路的小厮推開門,低着頭,語氣恭敬:“世子如果有任何吩咐,知會一聲院子裡的侍從便行。”
容珩微微颔首,擡腳走進屋裡。
雖是客院,屋裡各式物件一應俱全,幹淨整潔。
他剛坐在圈椅上,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旋即響起小厮的問話聲:“世子,殿下吩咐奴來給您送換洗的衣裳。”
“進來。”
小厮端着托盤進屋,上面擺着一套嶄新完整的男子衣裳。
顔色與容珩現在穿的一樣,皆為白色,樣式大衆常見,繡有銀色暗紋,衣料上佳。
再後面跟着名仆婦,同樣端着托盤,一眼看過去,隻見到一個白色瓷碗,隐約飄出一股生姜味。
“世子,殿下吩咐老奴來給您送姜湯。”
“還請代我向長公主殿下轉達謝意。”容珩頓了頓,“不知宋姑娘那邊有沒有送姜湯?”
仆婦放下托盤,恭聲回答:“自然送了,殿下特意吩咐,雖然沒有淋到雨,但天氣一下子由熱變涼,又在外面吹到冷風,喝點姜湯也好,以免感染風寒。”
他輕輕笑了下:“姜湯我等會兒再喝。”
小厮和仆婦應是,随即退出屋。
他垂眸盯着桌上的姜湯。
深棕色的湯水冒着幾絲熱氣,碗壁摸着微燙,大約剛熬好不久。
碗邊還放着一個小瓷碟,一塊蜜色饴糖躺在裡面。
容珩端起碗,入口辛辣,姜味濃郁,他一飲而盡,目光觸及旁邊的饴糖,猶疑一瞬,仍伸手拿起糖,含進嘴裡。
不算很甜,恰好壓住生姜的辛辣,不消片刻,饴糖徹底融化,那點甜味随之消失。
*
雖然換了個陌生地方,容珩依舊如往日般早早醒來,梳洗一番後,走出客院,讓守在院外的小厮帶路,一路直到正院。
待管事進去通禀後,他才緩步走進正廳,朝坐在上首的宋學士拱手作揖。
“晚輩昨夜叨擾了,現在雨已經停了,晚輩不便久留,先行離開,改日再登門緻謝。”
“不必這麼客氣。”宋學士笑容溫和,“用過早膳了嗎?”
“已經用了。”
彼此寒暄幾句後,他起身告辭。
宋學士跟着站起來,溫聲囑托:“昨日大雨,路上泥濘,怕是不好走,若無要事,回去時不必着急,還需多加小心。”
容珩略微一怔,垂首應道:“是。”
走到别院門口,正好看見幾匹馬停在外面,邊上都站着人。
其中一人身着銀紅色騎服,身形纖細高挑,頭戴帷帽,紗簾垂到肩膀,遮得嚴實,正在給全身雪白的駿馬梳捋鬃毛,又不知在和旁邊的侍女說什麼,清脆悅耳的笑聲從帷帽裡傳出來。
很耳熟。
容珩腳步一頓,擡眸看向那人。
這一停,不過看了一眼,那人似乎發現了侍女的神情變化,轉頭望過來,旋即小步跑到跟前,撩開白色紗簾,露出一張明媚俏麗的笑臉。
“容公子,早啊。”
“宋姑娘。”他不由跟着笑起來,“不知你這是打算去哪裡?”
“去玩。”
容珩一愣:“可昨日令堂令尊不是……”
他沒有說完,但宋予靜聽出他話裡的未竟之意,往後一指:“我今天帶了油紙傘和蓑衣,不管是出大太陽還是下大雨,都不會有事。”
視線随着她的手指落在馬鞍兩側的物件上,容珩了然地點頭:“原來如此。”
“所以阿娘準許我繼續出門玩了,不過要戴着這個。”
宋予靜指了指頭上的帷帽,卻一不小心弄歪了,連忙試圖擺正。
“雖然帷帽可以防風防塵土,但有時候真的不太方便。”
她歎了口氣,取下帷帽,伸手梳順頭發,小聲嘀咕:“……難道我最近真的曬黑了?”
兩人之間不過一臂距離,宋予靜的低聲疑惑清晰地傳入耳中,容珩下意識看她。
夏季太陽落下的晚,出來的也早,朝陽已然升起,橘紅色的光芒在天空中映出美麗霞光,驅散昨日滿天陰雲。
她背對朝陽而站,清晨的陽光照在她的身上,在她白皙的臉頰落下一層薄紅,仿佛塗抹了上好的胭脂。
但他知道那不是胭脂,因為胭脂不會帶有一層淺金色的光芒。
容珩垂下眼簾。
“你打算回城了嗎?”宋予靜重新戴好帷帽。
“嗯。”他再次擡眸,回答她昨天的問題,“府裡的莊子有些事情,需要我親自來處理,本以為能及時趕回去,不料路上馬車突然壞了,方才令尊已經吩咐人重新安排了馬車。”
“這樣啊。”宋予靜看了眼後面的馬車,左手食指纏繞住帷帽系帶,“……你着急回去嗎?”
容珩沒有馬上回答,反而說:“莫非宋姑娘有什麼事?如果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還請直言。”
“沒有沒有!”她被他鄭重的語氣吓了一跳,連忙擺手,“就是問問而已,想着你要是沒事的話,願不願意陪我去劃船。”
遲疑片刻,容珩不答反問:“令兄沒空嗎?”
“嗯……兄長沒空。”宋予靜撓撓臉頰,“所以,容公子你有空嗎?”
那雙澄淨的眼瞳裡滿含希冀,又帶着點小心翼翼,生怕他拒絕。
他臨到嘴邊的話瞬間一變:“有空。”
“太好了!”她的聲音徒然揚起,“那我們趕緊走吧!不遠,就在我昨天碰到你的那個地方,往前一裡路就到了。”
容珩看着她蹦蹦跳跳去牽馬,低頭笑了笑,從小厮手裡接住缰繩,吩咐道:“你們先回去。”
小厮應是,屈膝一禮後,騎馬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