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件事,”幸好宋歸鴻沒有追問,“外祖母明天在仁壽宮辦賞花宴,特意派人傳話,說讓你一定要去。”
“明天?”宋予靜皺緊眉,“為什麼一定要我去?”
“出去走走不好嗎?”宋歸鴻反問,上下打量她,“你已經很多天沒有出門了。”
“最近天氣開始變冷了,不太想出門。”她低頭,摳弄睡蓮花瓣,“而且也沒有很多天吧?”
“是嗎?那以前在江南的時候,每次冬天下雪,你不都是第一個跑出去玩雪的嗎?”宋歸鴻頓了頓,試探性地問,“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難事了?”
“……沒有。”宋予靜揚起嘴角,努力露出與往日無異的笑容,“我明天會按時赴宴。”
太後親自派人傳話,她實在不好推拒。
宋歸鴻多看了她幾眼,不放心地囑托:“在外祖母跟前露個面就成。”
“嗯。”
既然是太後親自操辦的宮宴,還特意點名要她去,宋予靜不得不打起精神認真準備。
但聽完慶陽長公主的囑托,她夜裡琢磨了一下這些賞花宴背後真正目的,臨到第二天進宮前,她選擇端莊而不失禮儀,同時并不顯眼的裝扮。
一路順利地進宮,走進仁壽宮的正殿内,宋予靜剛半屈膝蓋,便被太後攬到跟前。
“行禮做什麼?”太後笑道,“在我面前,不講這些禮不禮的。”
她順勢依偎在太後身邊,“外祖母,天氣漸漸變冷,您平日裡可要注意添衣保暖。”
“好。”太後拍拍她的手,“倒是你,怎麼好像比上次進宮時瘦了很多?有沒有按時吃飯?”
“沒瘦沒瘦。”宋予靜故作憂愁,“今天早上,我差點連衣服都穿不上了,侍女還說明年的春衣是不是再放寬幾分。”
“小姑娘家的,還是胖點好。”太後摸摸她的臉,“拿些如意重錦回去,顔色鮮嫩,正适合你這個年紀穿。”
難為太後還記得這些小事,她甜笑應道:“好,等明年開春了,我一定穿進來給外祖母瞧瞧。”
太後笑得更開懷,攬住她又說了半天的話,說出真正目的:“有幾家的孩子今日也進宮了,都和你年紀差不多了,出去跟他們聊聊天。”
宋予靜握緊太後的手,撒嬌道:“外祖母是嫌棄我了嗎?怎麼要趕我出去?”
“你這孩子瞎說什麼。”太後點了點她的鼻尖,“快出去跟年輕人一起玩,在這裡陪着我一個老婆子做甚?”
“外祖母才不老呢。”
她又撒了會兒嬌,但太後不為所動,執意要她到外面走走,她暗自歎息一聲,隻得起身離開正殿。
仁壽宮内建有一方小花園,栽種了不少名貴花木,雖然現在因天氣轉冷,幾近凋零,但景色依舊優美,賞心悅目。
宋予靜問過宮女後,特意避開今日赴宴的公子貴女,沿着曲折小徑漫步。
初冬時分,兩側樹木光秃秃的枝丫橫生,樹底下堆着最後從枝頭飄落的枯葉,蕭索枯零。
她看了一會兒,彎腰撿起一片枯黃的楊樹葉,捏住葉柄,重重歎息一聲。
今早起來時,她還見到太陽出來了,現在天空中飄來陰雲,又及一陣冷風刮過,她不由裹緊衣裳,繼續往前走。
走進遊廊,宋予靜扶住朱紅色的欄杆,俯視下方的水池,裡面養了些金魚錦鯉,全躲在水底不出來。
水面飄着幾片落葉,倒映出岸上假山樹木的影子,随風泛起波瀾,重新歸于平靜時,出現一道盛裝打扮的身影。
“在下見過宜甯縣主。”
她一瞬間皺起臉,苦哈哈地歎氣,轉身看向來人時,又按着禮儀女官所教的儀态,客套疏離地回答:“公子不必客氣。”
來人一身錦袍,繡樣色彩缤紛,仿佛恨不得将全部顔色都繡上去,晃得她眼前一花。
她試圖辨認對方的身份。
好像是禮部尚書家的?還是太常寺卿家的?
沒認出來,她甚至連對方姓什麼都不知道。
宋予靜沒心思留下來,短暫地見禮,立即簡單明了地說:“公子自便,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對方明顯一愣:“縣主打算去哪裡?不知在下能否有榮幸作陪?”
“公子慎言。”她沉下臉,“我做什麼,難道還要得到你的應允嗎?”
說完,宋予靜轉身就走,壓根不理會留在後面的人。
快走幾步離開遊廊,她沒有聽見追上來的腳步聲,便放慢腳步,沿着小徑繼續往前走。
兩邊有花木逐漸變成層疊的嶙峋山石,宮裡的匠師技藝高超,假山雕刻奇特俊妙。
宋予靜随意瞥了一眼,決定在殿外獨自待幾刻鐘,能在太後面前有個交代就成。
她又歎了口氣,一擡頭卻看見道熟悉身影,白衣勝雪,曾在夢裡出現多次。
容珩站在幾步之外,直直地盯着她。
他好像瘦了。
宋予靜恍惚地想,但看見他大步朝她走過來,她下意識往後倒退兩步,扭頭就跑。
即将跑出假山時,身後傳來急促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下一瞬,手腕被他用力抓住,她整個人往後一轉,跌進他的懷裡。
他輕聲哀求:“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