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請欽天監幫忙占蔔出了吉日,恰好在容珩的生辰前一日。
到了十一月初六這日,天公作美,雖偶有寒風刮過,但天朗氣清,萬裡無雲,一輪圓日懸挂空中,比前幾日暖和不少。
鎮國公府提前布置行冠禮的地方,潔淨整齊,受邀前來觀禮除了容氏宗族,還有勳貴世家公子等。
宋歸鴻站在人群前方,看向跪在蒲團的容珩,微微彎腰低頭,由正賓為其加冠。
鎮國公坐在上首,神情肅穆,銳利雙眸仿佛在看長子,又似乎有些走神,悠悠地望着不知名的地方。
宋歸鴻收回視線,不着痕迹地打量正賓與贊者,都是品行端重的容氏族人,而不是最開始傳聞的宗室之人。
三次加冠後,由鎮國公為容珩賜字,随即容珩依次向在場賓客見禮。
冠禮順利圓滿地結束。
宋歸鴻起身告辭,剛走出一段路,聽到一名小厮恭聲喚道:“煩請宋公子等等,世子有事尋你。”
不過須臾,容珩快步走過來,身上端正肅穆的禮服都還沒脫。
“宋兄。”容珩已用發冠将長發全部束起,越發襯得他面如冠玉,清貴端方,“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容世子客氣了。”宋歸鴻笑了笑,“倒是家父因有事在身,不能前來,還望莫怪。”
容珩臉上的笑意越發真切:“宋兄言重了,改日我再去貴府拜訪,之前與令尊談及的山水圖已經畫好。”
宋歸鴻沒有察覺任何不對勁,朗聲笑道:“好。”
親自送宋歸鴻出了府門,看見其他離開的賓客,容珩略減了兩分笑意,客氣周到地與他人道别。
待賓客全部離開後,容珩回到世子院,換下厚重的禮服,揉揉肩膀,舒緩幾分酸痛。
一名中年管事自屋外走進來,躬身行禮:“老奴問世子貴安,國公說世子若休息好了,還請世子前往正院。”
容珩淡聲回了句“好”,換上寬松常服,起身前往正院。
鎮國公站在廊檐下,見他進來,直接說:“跟我去個地方。”
容珩應是,順從地跟在鎮國公的身後,走進氣氛凝肅的家廟,迅速看了一眼上方供奉的牌位,垂首站在屋中間。
四下安靜無聲。
他沒有多話,等了半晌,鎮國公低啞的聲音終于響起:“去給你母親上炷香。”
“是。”
容珩親自點燃三炷香,持香朝着母親的牌位,深深鞠躬,随即穩穩地插在牌位前的香爐裡。
他往後退了兩步,又深鞠一躬,“母親,兒今日及冠了。”
凝望牌位片刻後,容珩轉身,瞧見鎮國公微紅的眼角,低垂眼簾,道:“父親,冠禮雖已結束,但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兒先告退。”
鎮國公盯着亡妻的牌位,略略點頭。
容珩再一拱手,朝外走去,剛跨過門檻,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句:“珩兒。”
他腳步一頓,閉了閉眼,踅轉回到鎮國公的面前,隔着四五尺的距離,恭聲客氣詢問:“父親還有何吩咐?”
鎮國公的目光久久地停在他的身上,而他低垂眼簾,隻看着地面。
“珩兒,為父……”
剛說了個開頭,鎮國公又頓住,沉默半晌,方才再次開口,之前聲音裡的低落神傷全然不見,恢複往日裡的沉着嚴厲。
“無事,你去忙吧。”
容珩拱手一禮,快步離開家廟。
回到世子院,小厮奉上一封信件,禀道:“世子,這是宋姑娘剛剛派人送來的。”
容珩松開緊攥了一路的拳頭,瞥見掌心被掐出的彎印,揮手讓小厮退出去,小心拆開信封,取出裡面的浣花箋。
在信裡,宋予靜先恭賀他及冠,又說明日是他的生辰,邀他到名下的布莊一聚,她要給他慶賀生辰。
這是三日前便約好的安排。
容珩撫過箋紙上灑脫的字迹,腦海裡慢慢浮現她明媚俏麗的模樣,笑容璀璨,纏在心口的那一股煩悶終于開始消散。
*
“小妹呢?”
“回公子,姑娘正在廚房裡。”
宋歸鴻挑眉,邁向瑞雪居正屋的腳步一轉,走向廚房。
剛走到門口,他聽見裡面傳來一陣哐哐啷啷的響聲,緊接着傳出廚娘帶着泣音的哀求:“姑娘,您安心歇坐,讓奴婢們來忙吧!”
宋歸鴻擰眉,大步走進屋内,一眼便看見舉着一根擀面杖的宋予靜。
“靜兒,你這是……準備去打架?”
“咳……”宋予靜連忙把擀面杖藏到身後,“哥,你别污蔑我,我一直都非常安分守己的。”
“那你這副模樣在這裡做什麼?”宋歸鴻的視線在廚台上轉了一圈,最後停在一坨白色糊狀物,“這是什麼東西?”
她抓緊手裡的擀面杖,指尖還粘着半幹不幹的面粉,老實回答:“面條。”
“啥?”宋歸鴻瞬間瞪大眼睛,“你跟我說這是面條?半個手腕粗的面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