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佩上玉也。①
取字佩之,倒是與他的名相互呼應。
宋予靜若有所思地點頭,猶豫一陣,緩聲問:“這個表字是令尊為你取的嗎?”
“是。”
容珩的聲音聽上去淡淡的,她摸摸他的手,輕聲問:“你不喜歡?”
“不是,我隻是沒有想到父親會親自替我取字。”他搖頭輕笑,“還與我想的表字相差無幾,或許是因為這個名是由母親取的。”
按禮,表字本就應該由長輩來取。
想起容珩與鎮國公之間的相處場景,宋予靜有意探究這對父子以前究竟發生了什麼,剛張開口,又将溜到舌尖的話咽回去。
今天是容珩的生辰,還是不要再提鎮國公了,以免惹他傷神,往後還有機會。
她抓住他的手,揉掉他手心的冷意,笑問:“那我以後是叫你‘阿珩’,還是叫你‘佩之’好?”
“都可以,随你喜歡。”容珩頓了頓,“但喚名更好些。”
她順勢喚道:“阿珩。”
他颔首笑道:“靜靜。”
閑坐片刻,宋予靜看了眼更漏,暗暗估算時辰,替容珩續上茶水,說:“我出去一會兒,很快回來。”
她起身欲走,手卻被人拉住,困惑回望,隻見容珩也跟着站起來。
“我陪你去。”
“不用!”她又看了眼更漏,反手按住他的手臂,将他按回圈椅裡,“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安心坐着。”
說完,她快步往外,走向小廚房。
廚娘正端起一個白色瓷碗放到托盤裡,在旁邊放好一雙筷子。
宋予靜連忙走近,看了眼已經煮好的面,吩咐道:“你們都先回去,天黑前我會回家。”
“是。”冬雪說,“姑娘,這裡還有一些擀好的面條,竈台裡的火沒有熄,您午間若是餓了,又不想出門,放到鍋裡煮一刻鐘便能吃了。”
在廚房裡待了七八天,雖然沒能學會擀面,但簡單地煮個面還是看懂了。
“知道了。”
冬雪與廚娘收拾妥當,一同離開。
宋予靜端起托盤,小心護着碗裡的面,步伐穩而快,迅速走回屋内,将碗放到容珩的面前。
距離不遠,她又走得很快,碗壁還燙,熱氣氤氲袅袅,四散飄蕩,空氣裡彌漫一股清甜的香味。
面湯清澈,碗裡的長壽面潔白彎繞,露出一根面頭,擺在碗口邊緣的褐色菌菇與青色菜葉上。
她遞了一雙筷子給容珩,笑盈盈道:“快吃。”
容珩握着筷子沒動,盯着長壽面,又看着她:“……你做的?”
“怎麼可能?”宋予靜詫異反問,“我剛剛不是一直和你待在一起,我又不會分身術,哪有工夫去煮面?”
“是我想岔了。”
見他似乎有些失望,她撓撓臉頰,“其實我最開始的确想親手做一碗長壽面給你,但是太難了,來不及學會。”
容珩擰眉:“受傷了嗎?”
“什麼?”
他直接抓起她的手細看,潔白柔軟,并沒有任何傷痕,立時松了口氣,認真囑托:“不必在意我剛才的話,隻是一時口誤,我明白你的心意,往後不必親自勞累。”
“不累,而且也不危險。”宋予靜笑笑,“你趕緊吃,等會兒坨成一團就不好吃了。”
“嗯。”
長壽面講究一口氣吃完不能斷,她幹脆雙手托腮,看着容珩儀态端雅,小口細咽。
待他全部吃完,她起身去翻裡邊的書案,找出藏起來的匣子,鄭重地放在他的面前。
容珩按住紫檀木匣,“我可以打開嗎?”
“當然可以啦。”她頓了頓,補充道,“你如果不喜歡的話,直說就好,不必顧忌我。”
容珩打開匣蓋,盯着匣子,久久不語。
宋予靜揪緊衣袖口,往前稍傾身,的确是她親手裝進去的一枚羊脂白玉胚,尚未雕琢,瑩白透亮,觸感細膩,價逾千金。
沒放錯啊。
“你……”她抿了抿唇,“不喜歡?”
容珩擡頭直視她,搖頭,緩聲問:“為何是玉?”
“因為我真的不知道該送你什麼了。”她老實回答,“你知道的,我的女紅不好,荷包香囊繡不出手,其他的又怕你不喜歡……你不喜歡?”
“我記得你的生辰在這個月二十七,”容珩答非所問,“你想要什麼生辰賀禮?”
宋予靜不假思索:“隻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歡。”
“我心亦如此。”容珩站起來,落坐在她的身側,“靜靜,無論你送什麼賀禮,我都喜歡,哪怕沒有禮物,隻要你在我的身邊,今日都是我過的最開心的生辰。”
她懸了半個多月的心終于安然落地,更生出幾分甜蜜,忽覺他握住自己的手,十指相扣,
他的聲音輕而柔:“靜靜,女紅也好,廚藝也罷,世人看中的那些虛名,我都不在意,我喜歡的隻是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