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憐我憐卿
夏鶴看着她,少女卸去紅妝的花容明淨可人,哪裡還有唯我獨尊的影子。他想着密報中記述的建儀公主,小小年紀豢養入幕之賓,絕非男人想娶的良家婦女。
可她剛才的害怕又是那樣真實。
“同食同寝”想來是以訛傳訛也未可知。
但不過短短一個晚上,祁無憂已經反複無常了好幾次。
前一刻還對他全家要殺要剮,現在又乖巧可愛得不像話,讓人無法輕信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他再度靠近她,低聲問:“真的?”
“真的。”
“若你再哭?”
“那就治你的罪。”祁無憂又開始蠻不講理,但卻講得頭頭是道:“你沒聽過嗎?君憂臣勞,君辱臣死。若我再哭,一定是你的罪過。而且你是驸馬,應該想辦法取悅我。”
夏鶴不怒反笑,再沒見過比她更難伺候的了。
不知道晏青那個清高不凡的男人又是否也能向她卑躬屈膝。
他伸手将祁無憂抱進懷裡,雙臂都環着她,在她耳邊落下了柔羽般的撫慰:
“好,我想辦法。”
嬌鸾雛鳳在紅帳中交頸相擁,終于醞釀出了些許濃情蜜意。
祁無憂第一次跟自己的夫婿這麼親密,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
他們隔着兩層衣料緊密相貼,比剛才躺着時還如膠似漆。她這次睜着眼坐在夏鶴懷裡,清楚地看到他的胸膛原來有那麼寬闊,像溫暖巨大的羽翼,可以将她完完全全地裹在其中。
她抓住了夏鶴胸前的衣襟,又見他取來一條绯色腰封,繞了一圈蒙住了她的眼睛。
“戴上這個就不怕了。”
*
月夜良宵,皎潔的流光在瓊樓金阙之上浮遊,數層柔和的銀輝随風飄搖。簟紋如水,宮女們打着團扇,齊聚在公主婚房的菱格窗下聽牆角。
漱冰照水、鬥霜濯雪四人都在,彤史和張貴妃身邊的玉娥也在。她們在殿外等了一夜,聽着祁無憂和驸馬終于魚水和諧,總算安心的安心,複命的能去複命了。這樣齊聚在窗下聽新人燕好,是為“聽房”。
祁無憂的幾個宮女都是黃花姑娘,聽其然不知所以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躲進扇子後面偷笑。
屋裡驚濤拍岸,歡愉又急促的動靜聽得人渾身不自在。她們亦不知如何作評,大抵長得好看的人在房事上天賦異禀吧。
鬥霜小聲嘀咕:“怎麼這麼久?”
玉娥是宮裡的老人了,意味深長地笑道:“久了好呀。”
彤史接道:“久就說明小夫妻在蜜裡調油。”
玉娥知道這事言傳不了,便說:“好了,殿下和驸馬這裡一時半會兒也不會用人,你們幾個累了一天,先去歇息歇息吧。過半刻鐘再來都不礙事,我也回去跟娘娘道喜了。”
幾個少女一聽還有小半刻,都卸下了一身的疲憊。她們送别玉娥,想叫幾個小宮女來替她們守着,但一擡手卻招來了英朗。
公主開府,他身為祁無憂的貼身侍衛官,一并跟着調了出來,現在是宿衛公主府的總指揮了。
照水問:“英侍衛,你來這邊巡夜?”
“嗯。”
英朗一身鴉青袍服,鑲金蹀躞,負着手從昏黑的暗影中走出來,停在檐下凜然而立。
建儀公主府依山傍水,内部也泉石萦繞。祁無憂的寝殿周圍最是清幽,清池綠樹自成一園,附近沒有一座樓閣破壞它的孤高。英朗此地出現,多半已經在寝殿周圍徘徊許久,對婚房裡面發生的事也一清二楚了。
——冰水霜雪四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這一點,霎時萬籁俱靜,庭院中說不出的局促。偏偏此時一聲搔癢般的呻/吟透過紗窗悠悠飄了出來,屋内正情到濃時。
英朗置若罔聞,朝幾名少女點點頭便擡步離開了,倒是免去了她們尴尬。
但冰水霜雪四個走遠了,齊齊一歎。
“英朗怎麼這麼巧過來巡夜,按理說他不用來的。”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有點可憐。”
“你同情他啊。他應該巴不得殿下跟驸馬你侬我侬,然後放他走呢。”
……
寝殿内,朱丹點染着一派紅鸾天禧的景象,甜膩誘人的氣息四處彌漫。雲雨初歇,滿室生春。
如雲似霧的紅幔虛飄飄了大半夜,終于懶懶地不動了。
“滿意了?”
祁無憂聽到了夏鶴戲谑的聲音,可恨他對她百般疼寵時的話語還留在腦海中,怎麼聽都不嫌夠。她目光迷離地趴在綿軟的錦被裡,玉體橫陳,仍舊如在雲端。
大腦一片空白那會兒過去之後,她便開始懷疑夏鶴偷偷給她下了藥。反正那藥一早就被他奪去了。
祁無憂躺着疑神疑鬼,夏鶴卻不知何時穿好了寝衣,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