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竟然無人回應,孟少渝心頭霎時一緊,立刻就要開門進去,誰知門竟反鎖上了。
“姜栩年?”他提高了聲音,“你怎麼了?”
“……沒事。”水流聲停了,姜栩年小聲的回答隔着玻璃門闆傳出來,“我不小心摔了一跤,不過不要緊,我已經站起來了,你走吧。”
孟少渝不耐道:“你先把門打開。”
短暫的停頓後,門從裡面打了開來,孟少渝沉着臉,大步跨了進去。
裡頭一片熱氣氤氲,姜栩年裹着浴袍,光腳站在地闆上,嗫嚅着解釋:“地上太滑了……”
孟少渝見她額頭紅了一塊,臉色頓時更加不好:“你怎麼這麼不小心?看來上次的教訓還不足以讓你長記性?”
姜栩年低着頭,無言辯駁。
他說的上次是他們結婚半年後,同樣的地點,同樣的意外,兩人之間的關系卻遠不如現在這麼平靜,反而相當糟糕。
當時她受的傷也比現在嚴重得多,摔倒時膝蓋磕到了浴缸邊緣,當即滲出了血迹,她艱難地站起來,走到外面剛好和推門進來的他撞了個正着。
他看着她腿上的傷,皺眉問怎麼回事,她說了原因,本以為他多少會關心一下,結果他卻嫌棄她笨,雖然最後終究良心發現丢給了她一管藥膏,但她一直沒忘記他當時的冷漠。
她想她當然長記性了,否則就不會在聽到他的腳步聲後忍着疼第一時間把門反鎖。
“我最近工作非常忙,你不要因為這點小事幹擾我。”孟少渝邊說邊伸手拽她,想仔細看看她額頭的傷。
誰知剛碰到她胳膊她就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孟少渝不耐煩道:“又怎麼了?”
“我都讓你不要進來了。”姜栩年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孟少渝氣不打一處來。
這還怪上他了?
他快速将浴室清理了一下,然後走出去,發現姜栩年已經躺到了床上,并且用被子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
“起來。”他走到床邊,從抽屜裡拿出一小瓶藥油,“你額頭腫了自己是看不到對吧?”
姜栩年無動于衷。
孟少渝直接将被子掀開,姜栩年蜷成一團趴着,整張臉都埋進枕頭裡,抗拒的姿态非常明顯。
“事情是你自己造成的,别跟我耍小脾氣。”孟少渝嚴肅地警告,“我再說一遍,快起來。”
姜栩年“嚯”一下轉過頭:“如果是你不小心摔倒了,我肯定會第一時間關心你,可你隻會指責我。”
孟少渝冷聲道:“首先,我不會發生這種低級意外,還不止一次,其次,我不是指責,是希望你能正視錯誤并做出改變。”
姜栩年看着他,眼裡滿是失落。
孟少渝沒了耐心,将藥瓶放在床頭櫃上:“你自己擦吧。”
說完轉身離去。
重新坐到電腦前,這回書房那邊很安靜,他心無旁骛地處理工作,再回到卧室時已經深夜了。
姜栩年已經睡着了,藥瓶還放在床頭櫃上,也不知道有沒有擦。
他俯身撥開她散落在臉頰的長發,仔細看了看額頭的傷,好像比剛才更紅了,還有點青,于是倒了點藥油在掌心搓熱,然後輕輕覆在傷口處。
姜栩年睡得很沉,沒被這動靜驚醒。
孟少渝随後去沖了個澡,再回來時躺在她身側,正打算關燈時忽聽她發出一聲呓語。
他側過頭,隻見她閉着眼睛,眉頭輕擰,口中喃喃說着什麼,他凝神聽了聽,她聲音很低,隻能隐約分辨“走”“快”之類的話。
“姜栩年。”他喊了一聲。
姜栩年明顯是陷入了一場可怖又痛苦的夢境中,呼吸急促,額頭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醒醒。”孟少渝伸手拍了拍她。
“不——!”
姜栩年猛地睜開眼睛,胸口劇烈起伏,眼中一片驚惶與痛苦。
“你做夢了。”孟少渝說。
姜栩年對上孟少渝的臉龐,像是不認識似的看着他。
孟少渝無奈歎了口氣,伸手将她攬過來抱在懷裡,她後背都被冷汗浸濕了,整個身體都細細地打着顫。
“沒事了。”孟少渝輕輕拍着她的背,語氣難得溫柔,“别害怕。”
不知是他的安慰起了作用,還是姜栩年已經從夢境中回歸了現實,她緊緊摟住了孟少渝。
懷裡的人逐漸安靜下來,孟少渝心裡卻一片複雜。
“沒事了,你别害怕。”
這句話姜栩年也曾對他說過。
那是他們婚後第二個中秋節,萬家團圓的日子,他因為頂撞孟恩洄被孟老爺子拿皮帶抽了一頓後關在房間反省。
事情因他而起,老爺子這頓抽甚至算得上公道,他對此毫無悔過之心,本來就是蓄意跟孟恩洄作對。
可當獨自一人頂着滿身傷痕坐在陽台時,遲來的怨憤與痛苦開始一點一點侵蝕着他的心髒,自從母親去世後他與孟恩洄的關系就降至冰點,表面的忤逆和挑釁,對應的是心底的不甘和恨意。
一片靜谧中,有腳步聲慢慢靠近。
他轉過頭,看清來人後眼底閃過厭惡:“滾。”
姜栩年站在月光下看着他,片刻後慢慢蹲下來,從衣兜裡掏出一個東西遞過去。
是塊月餅。
“你到底是天真還是愚蠢?老爺子是發狠打我了沒錯,但我終究是他唯一的孫子,他還能餓死我不成?”他說完嫌棄地推開她的手,“拿走。”
月餅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