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毓淮三天前決定提前回國,任職發布會也因此提前。
沈雲缇提議安排在她婚禮開始前進行,此處商界名流雲集,她也剛好借他的勢。
沈雲缇并肩站在沈毓淮身邊,問他:“舅媽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沈毓淮看着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心不在焉:“她的新課題剛開始,短時間回不來。”
“小舅舅那邊有點動靜。”
他嗤了一聲,突然在樓下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卡其色大衣搭在她的腿上,她百無聊賴坐着,也不同人交際。
沈毓淮剛挪動步子,助理走來告訴他:“Rynn,發布會等着您過去。”
任職發布會全程直播,鑒于天彙的國民度,觀看人數一路飙升,陳頌宜沒有去現場,坐在角落裡對着手機看完了全程。
他身上那套來自倫敦薩維爾街的手工西裝将他正挺的身形襯得更為挺拔,煙灰色中做了銀絲的暗線鋪埋,閃光燈下若隐若現,胸口别了一枚鸢尾花的胸針,袖口五顆扣子做成明暗跳色。
沈毓淮的手搭在演講台兩側,手指瘦削而修長,顯露出淺淺的青紋與筋骨,左手指骨上交錯戴着幾枚裝飾的銀戒。
“沈少這麼多年在國外,比起他爸和他小叔,一丁點绯聞都沒有。”
“你沒看他戴戒指嗎,說不定門當戶對隐婚了。”
“我怎麼聽說他幾年前有個初戀?”
“長這麼帥家世又好,沒談過戀愛才不正常吧。”
“欸欸,我聽别人說的小道消息,沈少回來搶婚的。”
台下的竊竊私語随着沈毓淮的發言正式開始而結束。
他比剛才多戴了一副半框的銀絲邊眼鏡,顯得人更淩厲,周身散發着難以靠近的氣息,語氣卻溫潤得體,語速不緊不慢,顯得很紳士。
發布會半個小時結束,場下爆發雷鳴般的掌聲。
陳頌宜面無表情地看完直播,覺得胸口一緊,便站起來緩了緩。
一個男人經過,看到她不在發布會現場覺得很驚奇,上下打量了她的穿搭,頗自來熟地攀談起來:“這位小姐怎麼不去現場?”
“不想去。”她疏離地笑笑。
男人卻挑挑眉:“小姐這麼漂亮,應該去碰碰運氣,就算沈少看不上,也有很多......”
陳頌宜被他的話冒犯到,又不願意在這種莫名惡意的人身上耗費心力。
陳頌宜隻能扯扯嘴角:“不是所有人都想跟他們這種人攀上關系。”
“沈......沈少。”男人畏畏縮縮地問聲好,轉身便走。
陳頌宜擰起眉,提起沙發上的風衣轉過身,沈毓淮就站在她面前,旁邊的助理跟他交代後續工作安排,他直直地撞進陳頌宜的視線裡,又沒有分給她一個眼神。
手機裡的直播剛剛播到他開始回答場下财經記者的最後一個問題。
她這才想起來直播有延遲,此時裝作沒看見面前人未免顯得太愚蠢。
比起洗手間前被他措不及防攔住之後脫身,陳頌宜這才覺得面前的人是真真切切的沈毓淮。
高傲的,矜貴的。
也是,從小一帆風順萬人吹捧的人,也就吃吃感情的苦。
沈毓淮身邊的助理離開,他這才把目光移到陳頌宜身上。
“陳小姐口中‘他們那種人’,是哪種人?”他語氣輕佻地問出口,與剛才發布會上一絲不苟的掌舵人判若兩人。
沈毓淮摘了眼鏡,眉目顯得潤和一些,此刻看着她,陳頌宜卻難免覺得刀鋒相見。
她凝眸,對上那雙深邃的瞳孔。
陳頌宜的眼神中有點疲态,沈毓淮的眉毛不着痕迹地輕輕一皺,很快舒緩。
“沈少覺得是哪種人,就是哪種人。”她神色平靜,除了疲憊,隻剩下淡漠的笑意。
仿佛面對一個疲于應付的陌生人,不得不保有三分修養。
他的唇若有似無地彎起一個弧度,又問:“那陳小姐是哪種人?朝三暮四?水性楊花?”
陳頌宜有點無奈地笑了笑,歎了一口氣,答道:“我還是剛才的回答。”
香槟禮炮與中心人群的尖叫聲把她的回答淹沒。
沈毓淮隻能看見她嘴唇翕動,笑意顯得格外嘲諷。
他看上去不欲同她多言的樣子,視線平滑地越過她的頭頂,遠處有人跟他打招呼。
她趁亂逃進洗手間,不知道自己來來回回洗了多少次手,也不确定手的顫抖是因為被搓紅了還是因為強裝鎮定的軀殼之下湧上來的不安。
婚禮開始,賓客被邀請進入餐廳中,陳頌宜坐的那一桌一共十個人,跟盛和醫療都有合作關系,當中有兩三個同行,陳頌宜跟他們打過幾次照面。
沈毓淮坐在主桌。
他換了一件淺灰色的休閑西裝,兩兩相望的色彩,在分别數年後産生一種莫名其妙的默契登對感。
歲月對他太過于慷慨,以至于這麼幾年容貌不曾有太大的變化,連燈光都格外偏愛他,同桌十個人,那束光偏偏就打在他身上。
寬肩半明半暗,腕骨搭在桌沿,手指放松懸空着,坐他邊上的女孩子不知道跟他說了句什麼,他驟然笑得開懷。
她想起對他的最初印象,模模糊糊是一句詩。
“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