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頌宜的眼裡一潭死水,連一顆石頭扔進去也毫無波瀾。
她說:“沈毓淮,你管我管得太多了。”
沈毓淮今晚一反常态,也不惱,倚在門框上,眉眼含着淡淡笑,輕描淡寫問出一句:“依依,你要一直這樣不知好歹嗎?”
陳頌宜感覺自己好像有點感冒了,吸了吸鼻子,理智恢複回來,說:“對不起。”
沈毓淮的手動了動,想摸摸她的腦袋,到底沒擡起來,隻把她的包扔到沙發上,說:“去洗個澡,睡覺。”
“今天謝謝你,但是我明天一早就得回吳會。”
他閉了閉眼睛:“我知道。”
陳頌宜進了浴室,又探出個頭:“沒有浴巾。”
沈毓淮撥了個電話出去:“建業裡,送一套浴巾和睡衣。再送幾套淺色的女裝過來,168......47公斤。”
陳頌宜的體重全憑他目測,隻是比他印象裡瘦了些,他的手指輕易可以圈住她的手腕,會被骨頭硌到。
他挂了電話,視線注意到陳頌宜的包,企劃案卷了邊,露出一個角。
沈毓淮把企劃案掏出來前後翻閱,發現這是被廢棄的最初版,她居然一直帶在身上。企劃案翻到最後一頁,他看着密密麻麻的手寫文字,放慢了手上的動作,又撥了一個電話。
助理很快把所有衣服送過來,多嘴問了一句:“Rynn,你......”
沈毓淮眉梢一動,對方立刻噤聲。
他走到樓上浴室門口,陳頌宜在喊他,他叩響門,她開了個縫,接過浴巾睡衣和衛生巾。
陳頌宜确實受涼感冒了,洗完澡出來鼻子完全堵住,她不得不用嘴巴喘息,連續擤了好幾次鼻涕,頭腦發昏。
今天是她生理期第一天,小腹隐隐作痛,渾身沒什麼力氣,隻能曲腿窩在沙發上。
茶幾上放了一杯熱水和一顆布洛芬,沈毓淮不知所蹤。
五層半的老洋樓豪裝的酒店,嵌入上海最深處,透過窗戶能看見另外一棟樓房上爬滿了綠色的爬山虎。
房子的結構老,再怎麼改造也還是會有些許潮濕的氣味,但陳頌宜鼻塞,根本聞不到,連屋子裡環繞的松木香都隻在她鼻腔中若隐若現。
她環顧屋内的陳設,書房裡有很多不屬于酒店的私人陳設,但是居住痕迹不明顯。
陳頌宜突然想起來,沈毓淮一直到十歲都待在北京外祖家裡,隻在上海住了兩年就跟随母親去美國,再回來已經是十年之後。
他好像一直在奔波,到了一個地方,也總是住在酒店裡。
陳頌宜已經很少出現這樣覺得困倦的情況了,屋内空氣暖融融的,她眼皮有點酸,縮了縮腿,抓起邊上的羊絨毛毯蓋到自己身上,一夜天明。
這晚夜沒有夢。
第二天十點半,陳頌宜被酒店電話吵醒,對面的人很客氣:“陳小姐,我是Rynn的助理,負責今天送您回吳會,您方便的話可以随時聯系我。”
她迷迷糊糊地摸自己的額頭,沒有燒。
很久沒有睡過這麼長時間,她甚至有點難以适應。
電話那頭沒有得到她的回應,也沒挂電話,陳頌宜回複道:“不麻煩你了,我自己開車回去。”
“但是Rynn.......”
陳頌宜語氣強硬:“聽我的,他問起來,你原話告知,他不會怪你。”
但是會怪我,後半句為了降低這位助理的負罪感,她沒說。
助理猶猶豫豫不肯答應,陳頌宜轉眼的功夫已經把衣服換好了。
她的手機響了,越嘉舟打過來的電話,陳頌宜有點驚訝:“你怎麼現在給我打電話?”
照理來說,他這個時候應該在飛機上。
那邊的越嘉舟溫和一笑,說:“知道你今天在上海,怕你來回跑,改簽機票了。”
“所以你現在在上海?”
“是啊。”
陳頌宜遲疑了一下:“不用,我開車了,在哪裡吃飯給我地址就好。”
越嘉舟說:“我把地址發你,你慢慢來。”
她應下,把所有東西收拾好,離開酒店。
沈毓淮的助理就等在樓下,恭恭敬敬地拉開車後座的門,陳頌宜推诿不過,隻能說:“你把我送到soho邊上,我的車在那裡。我朋友在上海,今天不回吳會了。”
助理終于同意,陳頌宜松了一口氣。
-
越嘉舟在外灘18号定了一家法餐,三人約定晚上六點碰面,陳頌宜剛好有文件沒有處理完,找了家咖啡館把郵件看完。
工作日晚上外地車牌限行,她想了想還是讓越嘉舟的司機來接她。
他母親是上海人,他回國先來上海倒也正常。
越嘉舟跟司機一起來的,下午去拜訪了長輩,剛好順路接上她。
他高三出國學音樂至今八年,期間回國的次數并不多,陳頌宜上一次見他也是四年前的事了,況且那次見面不太愉快,她努力想忘掉,偏偏牢牢記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