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頌宜的行李不多,一個手提包的東西很快就能收拾好。
辦理退房的時候酒店經理親自找到她,再三向她表示抱歉,并再度向她遞上七日免費住宿的彌補方案,她覺得自己應該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栽倒兩次,遂拒絕。
陳頌宜并沒有糾纏的意思,甚至好說話到一夜之後氣盡消了,連投訴都懶得去,經理非要把她攔住,最後以退回本次住宿費用為最終解決方案,另外送了她三張免費停車券。
這倒是很有用。
陳頌宜把行李放進後備箱,發現邊上的車位停了一輛流光溢彩的黑色邁凱倫,車牌很嚣張。
她多留意了一眼,确認電腦和策劃案都帶齊之後,步行前往會場。
上午十點開始茶歇,藍船科技巨大的logo模型立在soho廣場正中央。
作為國内殘疾人康複機械臂行業的龍頭企業,藍船科技從八年前成立以來一路勢如破竹,打破外國壟斷的技術壁壘,如今聲名鵲起,在國際上也有一席之地。
當然不是每一個機械科技公司都能有如此坦途,藍船科技成立那一年,創始人葉逸清剛滿二十歲,就讀于吳會的明湖大學,是陳頌宜的學長。
陳頌宜入學時,他已經大四畢業,準備赴美交流,但是學校中對于他的傳言依然經久不衰。
葉逸清母親是生物界泰鬥的女兒,又在明湖大學人文學院擔任院長,父親則是船業大亨宋氏的首位繼承人。
葉逸清身世顯赫,實力也不容小觑,大二背靠天彙證券投資創立藍船科技,畢業出國前不僅帶領手下師妹師弟拿下國獎,還憑借一個康複機器人的程序揚名學術界。
藍船此次舉辦機器人機械交流的小型峰會,對外宣傳的活動宗旨就是激勵更多微小企業創業創新,關懷殘疾人群體,激發企業社會責任感。
陳頌宜在簽到台的電子屏上簽完字,将筆放回機器人的仿生手上。
工作人員迎接她入場,茶歇廳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這次活動還邀請了很多學術大拿,導師帶學生來參加,大部分學生不去大佬雲集的會場中心,窩在茶歇廳裡。
陳頌宜上學的時候就是這樣,不管是出去比賽還是參加學術交流會,導師或學長把一群小朋友帶到茶歇廳就不管了,他們也不會到處亂說話,團隊的人聚在一起,評價哪個甜品台最好吃。
她在廳前作短暫停留,徑直往會議中心走。
她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身份牌挂到脖子上,在衛生間裡用遮瑕蓋過眼下的青黑,又補了一遍口紅。
一切準備就緒,她對着鏡子裡的自己深呼吸,洗了兩遍手。
陳頌宜走出洗手間,迎面碰上風行投資的林見深,就是她長篇大論引經據典介紹自己的項目之後,留給她一個寡淡微笑的投資人。
哪怕知道這是一堵牆,她打算再撞撞看,否則怎麼知道是不是虛張聲勢的豆腐渣。
“林總,我們又見面了。”陳頌宜笑吟吟地伸出一隻有些冰涼的手。
林見深是個三十出頭的男人,體型中等,但很健壯,很典型的金融男穿搭。
他今年剛升風行投資的投資主理人,陳頌宜如果不是聽說他正在把投資方向更多的方向微小企業高新項目,也不會願意碰這顆硬釘子。
林見深極其紳士地同她輕輕一握。
陳頌宜的眉心不着痕迹地擰了擰,手背上摩挲的觸感讓她有點不适。
她硬着頭皮問:“雲客的方案,林總還有什麼看法嗎?”
“陳總這麼漂亮,不應該太過于鋒芒畢露。”
陳頌宜抽回自己的手,調整好嘴角的弧度,依然不失風度,清冷的眸子卻顯得肅冷:“林總如果沒有看上我們雲客,我就不耽誤您時間了。”
林見深把手收回西裝口袋,揚起下颌:“有些東西你不用去碰,不會有人讓你碰的。”
陳頌宜搖頭,偏了偏腦袋:“有些底線不去踩踩試試,恐怕不知道這根線有多脆弱。”
“好骨氣。”林見深眼裡流轉玩味笑意,“陳總讓我有點期待了。”
她不再謙虛:“應該的。”
林見深被另外一位同行喊走,陳頌宜隔着不遠距離,能聽見他們口中談論“後生可畏”,這四個字變成尖銳的刺刀,往她的視線裡捅過來。
他們幾乎站到金字塔的頂端,把握着大把的資源不屑睥睨,誇贊的話從他們嘴裡說出來,還不如一句“晚上有空嗎”來得更真實,物欲美色、不自量力才是他們最津津樂道的談資。
陳頌宜有一瞬間的後悔,剛才不應該把話說那麼絕,萬一林見深是個記仇的,要在同行中把她和雲客的名聲搞臭不過一句話的事。
畢竟他們能說後生可畏,又不希望這些後生真的讓他們生畏。
但她轉念又不再擔憂,反正現在涉及到醫療器械的大型投資機構像是約定俗成一樣,讓她每次都碰一鼻子灰。
沒有公司會想和壟斷的藍船做競争,也少有投資人會選擇投資一個膽大冒進的企業。
可陳頌宜偏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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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會即将開始,陳頌宜找到自己的座位落座。
會場大屏延續藍船科技一如既往的風格,清淡的藍白配色指向海與天的深處,巨大的帆船破浪而行,沒有千帆競渡,隻有一枝獨秀。
就連場地座位排布也圍成了船身的模樣,兼具國人熟悉的太極元素,柔和中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