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做完開場白,場下雷鳴般的掌聲歡迎葉逸清做發言。
他從最前排的嘉賓席沙發上起身,朝着身後鞠了一躬,走上舞台。
通身亮白色西裝,水藍色格紋領帶點綴色彩,帆船圖樣胸針在頭頂射燈下反光,恰好刺到陳頌宜的眼睛。
她坐在後排的暗處,移開視線,看見了嘉賓席上空着的座位。
座位左手邊的銘牌,寫着“沈毓淮”三個字,但是一直到葉逸清演講做完,他都沒有來。
交流峰會的第二個項目,邀請了一些小微企業和大學生團隊做項目介紹,像是創業初期的各種創投路演,但是這裡的項目大都中規中矩,陳頌宜看着也沒什麼新意。
這場峰會除了最後的自由晚宴,陳頌宜實在沒什麼收獲。
晚宴另外來了幾位醫療器械的巨頭,陳頌宜努力交涉,終于遞出去幾張名片。
有一位私人投資人看上去對她的項目有些興趣,陳頌宜喜出望外地拿出随身攜帶的企劃案,跟那位女士找了一個沒人打擾的角落介紹攀談。
她也不知道最終結果如何,那位女士說自己沒有帶名片,陳頌宜立刻把自己的名片遞出,女人在名片背後龍飛鳳舞寫了一串電話号碼,将卡片遞還給她後離開。
時間指向晚上九點,陳頌宜覺得是時候離開了。
她沒想過今天還能跟葉逸清說上話。
還是對方主動的。
她匆匆離去,與白色西裝擦肩而過,葉逸清的聲音帶了點笑:“頌宜,這麼久沒見學長,也不打聲招呼?”
陳頌宜的後背悚然一抖,手指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呼吸也變得急促。
她沒有轉過身,葉逸清也沒有繞到她面前,隻是平靜地開口:“緊張什麼?我們應該喝一杯,提前為你的項目慶功。”
她抓緊了手上的包,毅然決然往前走。
她穿過寬闊的正廳和嘈雜的人群,雙腿仿佛隻是機械麻木地向前邁,直到呼吸到來自城市夜晚徹骨的涼意,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離開會場了。
脫離暖氣的桎梏,她的胸口貪婪地吸入大口大口冰冷的空氣,終于覺得全身沸騰的血液逐漸熄滅。
南方的秋末冬初向來如此,雨意連綿,霧氣絲絲縷縷纏繞在人的身側,擺脫又擺脫不掉。
雨絲密集起來,大雨傾盆,城市颠倒,陳頌宜從包裡把傘拿出來,頭上的雨已經停了。
沈毓淮還是早上的穿搭,纖塵不染,在她頭頂撐一把黑傘。
陳頌宜固執地把自己的傘撐開,離開他的傘沿時,幾滴雨落到額上。
白天的峰會他沒有來,這身穿着也不像是來參加晚宴的,但他偏偏又從會場裡走出來,似乎看見了剛才的場景。
他拂去她額上的水珠,說:“好了,跟我回去。”
她搖搖頭:“我要回吳會,明天有事。”
他嘴角漾出一絲嘲諷:“這麼大的雨,你連夜開車回去,明天高燒不退,就算是結婚也結不了。”
陳頌宜情緒低落,撅着嘴打開手機要撥電話,手臂已經被沈毓淮拉住。
他的車就停在街邊,黑色邁凱倫隐匿在城市夜色裡。
車門打開,他把人往車裡塞,從另外一邊上車之後順手替她系上安全帶。
車子發動,陳頌宜的電話也通了:“纾齊,我明天會趕回去的。”
電話那頭說好,問她在哪裡,沈毓淮單手開車,另一隻手把她電話掐了。
陳頌宜整個人有點木木的,連反抗的話都說不出來,雙眼出神地看着雨刮器來回劃動,沈毓淮的臉色緩和了一些。
車子沿着蘇州河一路飛馳,從靜安到徐彙,在建國西路減速,駛進石庫門附近的洋房酒店。
兩座的超跑空間稍顯逼仄,熄火之後失去發動機的轟鳴聲,兩人在紅磚牆下靜默無言。
他輕微歎氣,說:“好了。”
陳頌宜緊握的拳頭緩緩松開,手心滿是指甲紅印。
霍朗行連續打了三個電話進來,沈毓淮統統挂了,直到最後一個,他問:“幹什麼?”
霍朗行那裡有點吵:“情報錯了,越家那個說的好事将近不是結婚。”
沈毓淮深深吸了一口氣,忍着沒發作,看了陳頌宜一眼,她低着腦袋,沒什麼反應。
“知道了。”他摁斷電話,拉着陳頌宜的手腕下車。
陳頌宜今晚乖得出奇,任由他拉上樓,也不掙紮,一向的伶俐也在今晚變沉默。
直到站在客廳裡,她用力甩開沈毓淮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