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嘉舟立刻邁步去追,被沈毓淮擋住。
“越公子。”他的語氣稱得上克制有禮,“小朋友談戀愛,應該先處理好家裡事。”
“沈董是站在前男友的立場勸我前車之鑒嗎?那我應當謝謝你。”
“不用太客氣。你沒有用到的機會了。”
他轉身,越嘉舟站在他背後,聲音顯得急促:“沈董妄想像七年前一樣趁虛而入,取我而代之?替代品,永遠是替代品!”
他的下颌因為憤怒收得很緊,步子一滞,良好的修養讓他還能保持平和的語氣:“中文說得不錯。”
他邁步,深灰色的身影沒入雪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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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頌宜沒打車也沒做地鐵,她很難冷靜下來,于是沿着街道漫無目的地走。
雪落在她頭頂,白了滿頭,陳頌宜渾然未覺。
街上還是很熱鬧,與她擦身而過的有旅人,也有相擁的恩愛情侶。
還有十幾天就是聖誕節,年輕人多的地方喜歡慶祝這些節日,有些商店已經擺上紅綠的裝飾。
今晚的場所讓她全程精神緊繃,好不容易能夠脫身,偏偏沈毓淮出現,越嘉舟和沈毓淮之間莫名其妙産生的唇槍舌戰攻擊她脆弱神經繃着的最後一條線,讓她幾近崩潰。
她需要走到一個空無一人的地方待着,無論這裡有風雪還是利刃。
沈毓淮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陳頌宜,她一個人無意識地走了很遠,地上已經積起了一層輕薄的雪。
他讓人先把Kelly接了回去,自己慢慢開着車在路上尋,終于在江邊的大橋上看到了陳頌宜。
她走得不算快,兩手插進口袋裡,看着江兩岸林立的高樓。
雪景模糊了江景的輪廓,讓她的輪廓不那麼清晰。
沈毓淮沒有驚動她,始終跟她保持着距離,在後面慢慢跟着。
雨刮器将雪一層一層刮去,陳頌宜下了橋,走到十字路口,停住腳步,茫然地看向四周,肩膀微微顫動,看上去站不穩了。
沈毓淮立刻停了車,從車上下來,幾乎朝着她的方向飛奔而去。
陳頌宜頭輕輕向後仰,他立刻接住她,把人往自己懷裡攏,打開大衣裹住她。
陳頌宜強忍了許久的眼淚在此刻徹底潰敗,雙手無力地垂下來,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味,頭埋在他的胸口哭出來。
她哭得很沉默,隻有肩膀在抽動,時而有吸鼻子的聲音。
沈毓淮擔心她受涼,把圍巾解下來環在她的耳朵上,她仍舊渾然未覺,悶悶地哭。
她哭得抽抽噎噎,開始說話,也就簡短的幾個字:“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不想這樣。”
她對今天晚上自己的表現挺不滿意的,她總覺得不應該是這樣,她明明那麼厲害,不應該像今天晚上一樣脆弱。
她明明忍得很好,為什麼還會崩盤,她之前做過的努力在今天晚上功虧一篑,這不是她想要的。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變成什麼樣子才會滿意了,她也不知道事情應該怎麼發展才是正确的。
沈毓淮的手覆上她的後腦勺,指腹沿着發絲輕輕撫了撫。
雪越下越大,染白二人鬓角,城市的夜晚喧嚣熱鬧,唯獨他們之間,像夜一樣沉寂。
他看着陳頌宜的模樣,心裡說不上來的難受。
陳頌宜吸了吸鼻子,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總算是哭夠了,腦袋也暈脹脹的。
她覺得自己現在肯定狼狽極了,往後退一步,雙手捂住臉,努力緩和過來。
沈毓淮低下頭,下巴貼在她頭上,嗓音溫和柔煦宛若春風:“走了,我們回家。”
陳頌宜手指冰涼,被他溫熱的掌心完全包裹住。
沈毓淮的車就停在不遠處,陳頌宜上了車,系好安全帶。
他問:“回你家?”
陳頌宜看着窗外的雪,搖搖頭:“不想回。”
“你想去哪裡?”
她還是搖頭:“不知道。”
沈毓淮發動車子,路虎攬勝朝着正方向一路開,也不管開上了哪條街,逢綠燈就轉彎,一路不停也不降速。
車窗外的景觀快速變換,沿着明江路繞道明湖邊,這時候的明湖邊沒什麼人,汽車飛馳一路暢通,沿着明湖繞了三四圈,沿湖的燈連成一圈圈明亮的線。
第四圈過後,沈毓淮換了一條路,沿着上茶山的路慢慢向山上走,臨近法喜寺的時候減了速。
夜晚的寺廟亮起明黃色燈盞,香火飄逸,雪融庭前,松樹垂枝,描摹出菩薩低眉的慈眉善目,肅穆中平添了幾分人間喜樂的溫暖。
沈毓淮沒有久留,繼續往上開。
山頂矗立一座尖塔,曆史悠久的古塔,背後有一段駭人聽聞的鬼故事,如今變成吳會城裡遊人趨之若鹜的打卡點,塔上沒有燈,隻能依稀看見尖塔的輪廓。
山路單行道,路徑狹窄,不過他輕松轉彎,朝着另一個方向下山。
他們從東往西,西面靠近明湖大學,學院路的晚上零星看見出來散步的學生情侶之外,再也沒有更多的人。
沈毓淮把車子停在雲苑樓下,陳頌宜累了,靠在窗邊睡着了。
他的喉嚨裡翻滾着一頓酸楚,再度發動車子,開回明湖邊的秋水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