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整夜的雪,寒氣頓時充斥了整個天空。
“姐姐,來不及了!我先走了......”我匆匆拿上大衣便要奪門而去。
“等等。”姐姐喚住我。
她拿着一枚玫瑰胸針走近我,低頭仔細為我佩戴好。
我欲言又止,幾次想開口。
“既然是送别朋友,戴着朋友所送的禮物會更顯誠意。”姐姐退去一步,細細打量着我,“好了,快去吧。”
我釋然一笑,抱了抱姐姐後便離開了。
我踏着雪,一路避開擁擠的人群,急急奔向碼頭。果不其然,唐暄小姐與之骐早已先我一步到達了彙山碼頭。
我胡亂打理着被風吹亂的頭發來到他們跟前,慶幸地笑笑:“還好,還來得及。”
“不急,你來的正是時候。”唐暄笑笑,“我與之骐在一旁等你。”
說完,便留下我與鳴淵兩人。
我傻傻一笑,正欲開口,卻被身後的人一擠,險些撞到眼前的鳴淵。他眼疾手快,立馬扶住了我。
“謝謝。”我急忙松開他,向後退去一步。
他垂眸淡淡一掃,在我胸前停留了片刻便移開了目光。
“身子可都恢複了?”他問。
“嗯,好多了。”我想起手中的禮物,忙對他道,“哦,對了,這個給你。”
說完便把手中裝有《資本論》的鐵盒遞給他,他伸出雙手恭敬地從我手裡接過。
“上船之後再看,希望對你會有所啟發。”我神秘地笑笑。
“謝謝。”他微微收回自己的目光,依舊站得挺拔端正。
直到此刻,真正面臨分别,忽地才升起一股濃重的不舍之情。
“奔赴萬裡求學,為的是尋求光明的未來,一個屬于家國的未來。”我看向他道,“希望你一切順利,也希望我們的再次見面就在不久的将來。”
他目光炯炯,擡眸與我相視。
我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正言道:“時代是屬于你們的。”
遠處的檢票員開始催促未上船的乘客,人群開始躁動起來,唐暄與之骐也再次走了過來。
之骐上前擁住鳴淵,對他道:“送君千裡,終須一别,後圖再會。”
鳴淵抿緊唇角,眉毛微蹙,鄭重地點了頭。
他看向唐暄:“五姐,母親拜托你了。”
唐暄的眼中泛起光澤,她忍住淚道:“放心,家裡有我,記得照顧好自己。”
最後,鳴淵深深望了我一眼,之後便轉身上了船。
不久,輪船的鳴笛聲響起,船身緩緩開動,向着一望無際的海洋深處駛去,隻留下岸上揮淚送别的一衆親友。
烏雲一層漫過一層,細雨蒙蒙,冷風在耳邊橫沖直撞,搖得一排紅燈籠來回晃動。
送别鳴淵後,我獨自漫無目的地行走着,心中湧起一股不言而喻的惆怅感。
我頓住步子,停在一家露天馄饨鋪子前,點了一碗蝦仁馄饨後便坐在了路邊的木桌旁。
馄饨的香味随着冷風的追趕一點點落到我身上,瞧着冒着熱氣的馄饨,我低頭吃了起來。
“老闆,一碗蝦仁馄饨!”沈城軒高聲道,随後便毫不客氣地坐在我身旁。
我放下勺子,笑了笑:“沈二少也愛吃蝦仁馄饨?”
“不是,看你吃得那麼香,也想試試罷了。”他笑道。
“這位先生,您的馄饨來啦!”一位眼角堆笑的伯伯端了熱氣騰騰的馄饨上桌。
“多謝老闆。”沈城軒拿了勺子,吃得很是開心,“味道很好!”
“你吃得慣麼?”我有些懷疑,吃慣了山珍海味的富家少爺怎會吃得了路邊攤。
“你吃得慣,我自然也吃得慣。”
我微微笑着,陷入了回憶:“以前念高中時,每每在結束一天繁重的課程後,便總愛在學校旁邊的店裡點一碗蝦仁馄饨......”
說着,我兀自低頭一笑道:“抱歉,又胡言亂語了。”
轉頭再看沈城軒,他不知何時早已停下,認真坐在一旁聽我說話。
見我突然止住了話語,便說:“那你接着給我講那日你在避暑山莊提到的那個女孩的故事吧。”
我怔怔望着他,被眼前的熱氣亂了視線。
“好。”我調回思緒,“每天在學校都有考不完的試,念不完的排名,飯也不能好好吃,偶爾還會因為一次下滑的成績而一個人偷偷哭泣。每次隻有下了晚自習後獨自一人吃着馄饨解悶,深夜點着燈的隻有一家馄饨鋪子,隻是不知道現在賣馄饨的那位阿姨怎麼樣了。可是後來努力的結果并沒有多耀眼,她依舊平凡,依舊普通。”
沈城軒也随我顯了淡淡的悲傷,說道:“明明是聽起來很苦的日子,可于她而言,似乎皆是不舍。”
“是很苦,但是很特别。”
“會想回到過去麼?”
“想,時常想,可人總要往前看。”
沈城軒轉眸看向别處,低聲道:“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1〕
心中忽然暢快起來,我起身笑吟:“人生百年有幾,念良辰美景,休放虛過。窮通前定,何用苦張羅。命友邀賓玩賞,對芳樽淺酌低歌。且酩酊,任他兩輪日月,來往如梭。”〔2〕
我轉身對老闆道:“老闆,結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