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風猶豫的看了眼江瑤，低下了頭。

江瑤轉過頭，看着地上下着的雨。

嘀嗒嘀嗒嘀嗒，一聲又一聲敲擊着地面。

仿佛無聲卻又巨大聲。

她輕聲說道：“衛風，你處理你的，剩下的責任，是我的。”

“是，小姐。”衛風松了口氣。

死去的屍體，要立刻焚燒了。

李葦擔憂的看着江瑤，心裡有些抽痛。

人自古就有生老病死，但卻永遠擺脫不了離别的悲傷，因為人也有七情六欲。

“姑娘。”他撐開傘，“奴才……我，我送姑娘回去吧。”

江瑤點點頭。

今日下午，她不在的時候，包括王大夫在内的，有三位病患去世了。

這些人，無一列外，身體都有暗病，年老。

北月說，這些病本身沒有特效藥，她開的藥更不能保證百分百的生存率。

疫情，本就如此。

一路上，李葦都很安靜。

他傾斜着傘，擔憂的看着江瑤。

他沒上過學堂，小時候習的字都是偷學來的，讀的書也是撿的别人不要的，進了皇宮後有幸在藏書閣當過差，偷閑的時候也總是讀書。

他總是想，如果可以重新再來，他想當一個書生，可以考取功名，可以造福百姓，可以受人尊敬。

可他不是，也無法重頭再來。

他依舊沒有學識，他想不到一個可以安慰人的詞。

他隻能詞窮，默默的這樣看着。

他總是無用，什麼都不能做好。

他很抱歉。

“哭什麼？”江瑤停住步伐，轉過頭輕聲問道。

李葦緩緩擡起頭，目光直視着江瑤，他的眼眸蓄滿眼淚，倒影着眼前人的身影。

“在想，如何做一個有用的人。”他嗓子幹啞道。

江瑤笑了笑，她擡手将李葦的手臂往左邊傾斜，傘頃刻間被打直，遮住了他的右肩膀。

“你的安慰，我已經收到了。”她輕聲道。

李葦怔了怔。

“姑娘。”

江瑤擡頭看向天空，好像自從她失去記憶，就沒看到一天星空，每一日都是這樣的天氣。

“走吧。”

“是。”

過了兩個時辰，天微微亮起。

“小姐。”外面敲門聲“咚咚”響起。

江瑤聽見敲門聲立馬掀開被子穿好衣服開門。

“出什麼事了？”她邊開門邊說道。

門口的衛風一臉焦急道：“堤壩那邊的人剛傳來消息，堤壩守不住了。”

江瑤瞳孔微張，“現在什麼情況？”

衛風嚴肅道：“北月姑娘失蹤，少将軍去找人了，也不知道現在在什麼地方，這是方才駐守堤壩的人傳來的消息，小姐，您必須立馬撤出璃縣。”

北月失蹤？

大哥找人？

不出意外，人定然是被太子帶走了。

“北月什麼時候失蹤的？”

“昨日晚上，具體不知時辰。”

“大哥呢？什麼時候去找的人？”

“兩個時辰前。”

那應當沒走多遠，能将人追上。

“小姐，來不及了，您必須趕緊撤。”衛風一臉焦急道。

江瑤沉默了片刻。

“京都還沒有下令封城……”

她得想想。

突然，她擡起頭，堅定道：“你們現在走，路上應當能遇到北月，讓北月拿着我的令牌撤去知了縣。”

衛風眉頭深皺，“小姐，您想做什麼？”

李葦這時候急急忙忙跑來，聽見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

“姑娘！”他大喊道，“姑娘，不妥。”

江瑤看向李葦。

“這是最好的辦法了，哪怕因着将軍府知了縣願意留人，但也絕對不會留患有疫病的人，我留在這裡，他們才有活下去的機會。”

她留在這裡，朝廷還會想辦法救人，如此，總有一線生機。

江瑤眼睛暗了暗，總歸是走到這一步了。

“姑娘！”李葦焦急道，“您不能拿自己性命去堵。”

衛風此刻也反應過來了，小姐她是要……

“可是小姐，一旦堤壩倒塌，整個璃縣都會被淹，就算淹不到慈音寺，可到時候出不去，也隻有等死，小姐，您不能冒險！”衛風臉色繃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