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慈音寺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
李葦撐着傘,伸出右手讓江瑤扶着。
雨大天黑,台階上的青苔遍布,江瑤腳下一個沒踩穩,差點摔了。
李葦一驚,他反手握住江瑤的手腕,“姑娘當心一些。”
江瑤點點頭。
李葦抿了抿唇,握住江瑤的手腕松了松力,好在黑夜中,無人看清他已經燒的绯紅的臉色。
衛風回頭看向二人,有些皺眉道:“小姐,需要幫忙嗎?”
江瑤應聲道:“無事,走吧。”她低下頭撇見了抓着她的那隻手,微微笑了笑。
一走上去,便看見正中央的禅房此刻還亮着蠟燭。
江瑤看了看天色,現在這個時辰已經很晚了裡面的人還亮着燈。
禅房裡的人似是聽見了外面的動靜,打開了門。
“小姐!”晴天一開門就看到江瑤,她雙眼一亮,激動的跑了過去,“您終于回來了。”
江瑤詫異道:“這麼晚了,怎麼沒有睡覺?”
晴天的眸子瞬間暗沉下來,她沉默的低下頭。
江瑤心裡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走到禅房身後,隻見上方也有幾間禅房隐隐約約的有蠟燭火光。
平常這個時辰,他們早就歇息了。
江瑤加快腳步登上前方的階梯,李葦在一旁撐着傘随同她一起。
衛風緊跟在身後。
晴天見此動了動嘴想喚住他們,但終究沒有出聲。
江瑤三人來到隔離病人的禅房。
“發生了什麼事?” 她上來便問道。
門外值守的兩個人面面相觑道:“小姐,頭兒,你們回來了。”
此刻門打開,是陳遠出來了,他關上門,轉過身無奈歎了一口氣。
“你們回來了。”
“陳大夫,深夜還未熄燈,是怎麼了?”衛風出聲道。
陳遠看了看江瑤,神色有些擔憂,有些欲言又止。
“陳大夫?”江瑤手指微頓,心裡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陳遠再次歎了一口氣。
他沉重道:“小姐,王大夫,想見您……最後一面。”
大家都沉默了。
衆人低下腦袋,無聲無言。
江瑤瞳孔一縮,僵硬在原地仿佛沒有反應過來方才陳遠說了什麼。
李葦拉了拉江瑤的袖子,擔憂的喚了一聲,“姑娘。”
頃刻間江瑤大口的呼吸出來,她閉了閉眼。
陳大夫能在她跟前說這些話,想必已經是拼盡全力救治了。
江瑤面色蒼白的點了點頭,她轉過頭,“李葦,面罩給我。”
李葦心中狠狠一顫,他看着陳遠,緊張道:“陳大夫,姑娘此時進去……”
有染病的風險!
陳遠點了點頭頭,“他說得對,姑娘不必進去,就在這門口吧,我讓人将他扶過來,王大夫聽得見。”
江瑤回過頭看了看身後的人,沉默了些許。
陳遠歎道:“姑娘,王大夫也是大夫。”
最終,她嗓子微啞道:“好。”
片刻後,門微微有了動響,隔着蠟燭,看見一個人影緩緩坐倒在門口。
“咳咳咳,江小姐,我是王豫。”他靠着牆,咳的有心無力。
江瑤也貼着牆,緩緩坐下。
“王大夫。”
王豫将頭偏向門口,可惜,從這裡看,隻能看到一扇門,還是在半夜,沒有光亮。
他歎了一口氣。
“這些年,為了找女兒,我走了許多許多地方,一路上,也算是看了許多許多的風景,可我卻從不曾用心欣賞過,如今,在這破廟裡,竟然會時不時回憶起那些風景,從前,我總是想着,若是找到女兒了,定然要帶她去看看我看過的好景色,到時候再同她一起好好欣賞。”
“咳咳咳,可是如今,沒有機會了。我與妻子是自幼結發,恩愛非常,可她卻年少早逝,她走後,我才開始學醫。我想,學了醫,就可以救自己所愛的人。”
他噗嗤一笑,“卻沒曾想,救不了自己的女兒,她被拐走的那年,才将将五歲,二十年的時間,她現在也應該二十五歲了,二十五歲,應該也嫁人了,不知道她過的怎麼樣,是否衣食無憂,所嫁之人,又是否是良人,亦或者,她還未成婚。”
王豫捂着袖子哭起來,“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她,其實我知道,我來之前就知道,我的身體本就活不了多久了,這些年時常奔波,找不到女兒心中抑郁難平,咳咳咳,我的身體早就垮了,就算是不染疫病,也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我才來賭一把。”
“我沒有餘生了,所以江小姐,求你幫我找到女兒,咳咳咳,我……我有一塊玉佩,是我妻子留的,與我女兒手上的是一對,已經交給了陳大夫,他處理好了會交給江小姐。”他已經有氣無力了。
江瑤此刻在門外已經是淚流滿面。
“嗯,王大夫,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你女兒,我發誓,一定會讓她衣食無憂,餘生無愁。”
王豫笑了。
“江小姐,是好人,我……我賭對了,我死後,求江小姐将我與發妻葬在一起,日後燒個……燒個……信……給……”
“嘭”的一聲,裡面的人倒下了。
江瑤猛地回頭,一滴淚狠狠砸在地上。
“王大夫!”
陳遠在裡面探了探王豫的鼻息。
他眼神暗了暗,将手放下。
片刻後,他打開門。
所有人都看着他。
陳遠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