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江瑤長長歎了一口氣,這口氣在寒冬裡呼出一縷白霧,等她再擡起頭時,臉上挂起一抹溫柔到極緻的笑。
“興許......是那個道士斷錯了命,也或者,那個所謂的道士隻是一個道行不怎麼高深的騙子,他沒有斷定出,你不是厄運詛咒的人,你不會給别人帶來厄運,相反,你有幫助别人的能力,擁有這種能力或許不是一件好事,但也不會更加糟糕了,不是嗎?”
“我落水,是因為救别人,而不是因為你,你救了我,沒有你,我就死了,不是嗎?”
她坐起身子,将自己的衣角下的布撕下,握住他的手腕纏上。
“所以,别說這樣的話了,嗯?”江瑤擡起頭,笑容格外燦爛。
李葦被這抹笑閃了眼睛,卻沒有回答一個字。
江瑤看着自己紮好的傷口,滿意的笑了笑。
“沒關系,我們用時間來證明。”她擡起頭。
李葦的前半生,一直堅信自己是禍星,是身邊人死亡的原因,這是不幸的罪魁禍首。
一旦證實了對他的斷言都不是事實,他的前半生會徹徹底底變成一個笑話。
信仰崩塌,若沒有其他的支撐,會活不下去。
不,他早就活不下去了,他隻是死不掉。
他依舊從内心深處相信那條斷命,變的更加謹慎,小心翼翼的活在這世間,如履薄冰,卑微徹底。
他用十幾年的時間,做好了一直過這樣生活的準備,靜靜的等待,幸運的話,或許會等到一個早日到來的死亡,不幸的話,也許會來的更晚。
但現在,一切都變了。
他的眼裡,正在漸漸支撐起一種東西,有着光亮。
這抹光亮,終究會取代那條不該存在的斷命。
她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了。
二人沉默了許久。
李葦熬過眼前的這陣暈眩,扶着牆站了起來。
他朝洞口走去,一眼望去,外面一片都是密密麻麻的樹木,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他回過頭對江瑤道:“姑娘,你在這兒等等我,我去看看這裡的路。”
“等等。”江瑤喚住他,“你受了傷,本就失血過多,不能淋雨了。”
憑着記憶,江瑤口頭描述了一遍她來的路。
她離開河岸的時候,在高處的樹枝上挂了一截衣服,若是衛風他們順着河流的方向找過來,會看到那截衣袖。
李葦捂住嘴咳了咳,“西邊,是知了縣的方向,如此,我們應該離知了縣不遠了。”
江瑤點了點頭,算算時辰,晴天他們應該也到了,不知道他們如何了,有沒有順利進城。
晴天一行人此刻正趕到知了縣。
他們到的地方,不是知了縣的城門,而是背後截斷的懸崖,地處知了縣城門正後方。
這裡有一條索道,穿過索道翻過山便可以進入到知了縣。
這裡路線崎岖傾斜,晴天被颠的臉色慘敗一片。
“晴天姑娘,沒事吧?”李決注意到她臉色遂關心道。
晴天搖搖頭,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強行忍住胃裡面翻江倒海的惡心感。
這時,前方嘈雜的聲音一陣陣傳來。
“放我們進去!”
“放我們進去!”
“放我們進去!”
......
晴天和李決對視一眼,表情變的慎重起來。
“籲!”簡仁勒住馬,讓馬車停下,他掀開馬車簾子對裡面說道:“到了,過不去了,下車。”
李決跳下馬車,接住晴天。
一下車,隻見璃縣的百姓們堵在前面,賭了一片,整個平面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啊!”晴天突然捂着嘴尖叫起來。
衆人回過頭,朝着她的眼神看向她此刻正驚恐的方向。
地上躺着一個已經死去,并且被水泡的已經發白的女人,還有一個大約才三四歲看不出性别的小孩兒,他一直在扒拉着那個女人的手,哭的撕心裂肺。
而一旁面無表情死氣沉沉跪着的,大概就是孩子的父親,死去的女子的夫君。
晴天擡起頭看着面前轉過來的人臉,無一不臉色蒼白,死氣沉沉。
地上坐着的,躺着的,站着的,用衣裳裹着隻露出一雙被泡的腫脹的雙腳的,小孩的啼哭聲,大人的抗議聲,高呼聲,有氣無力聲,絕望聲···
他們轉過頭,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女人,又面無表情的轉了回去。
對于死人,這一路,他們已經麻木了。
誰都可能會死,而下一個,也許就是他們當衆的任何一個人。
一路走來,被洪水沖走的,被泥石流埋了的,走到一半路塌了的,腳滑了的,因為太想逃命造成擁擠導緻被推下水的......
死的人太多了。
已經見怪不怪了。
“怎麼會這樣......”晴天眼眶通紅,不可思議的看着這一幕。
李決和簡仁沉默着,盡管上過戰場,經曆過無數殘酷的事件,可看到這一幕心中依舊不好受。
這就是災情,天災,凡人不能左右。
即使他們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