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是怎麼說的?
你是不是我父皇你自己心裡沒數啊?
“不知兒臣做錯何事惹父皇動怒,還請父皇明示。”
“孤巳時三刻命人去傳旨宣你面聖,你午時過半才姗姗來遲,你是不把孤放在眼裡了嗎?”
這老家夥,就這點破事兒還真上綱上線。
“啟禀父皇,兒臣并非有意來遲,而是因為在見駕的途中經過禦花園時,偶然遇見一隻狗捉老鼠的奇景,一時拿捏不定,貪心多看些時辰,故而來晚了些。”
“哦?狗捉老鼠?自古以來皆是貓捉老鼠,為何會有狗捉老鼠的怪事發生?莫不是有邪祟作亂?”
邪祟倒是沒有,桑落說了,這叫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可這話到了嘴邊卻不能說,說了幾個腦袋都不夠掉的,隻得沉默裝不知情的樣子,反正罵是罵了,最絕的是挨罵的人還不知情。
這才是最爽的地方。
老皇帝心裡琢磨了半天,也沒琢磨過味兒來,隻能先放一邊,心想還是先把正事辦了。
“罷了,既是有緣由,孤這次就不追究了。”
“此次叫你來,是要與你商議秋獵之事,前段時間因西曙國來訪,這秋獵已是有些遲了,不過祖制規定,三年一次的秋獵不得不舉行,今年恰巧是第三年,這次的秋獵便由你來負責。”
這雲起國的秋獵可和尋常所聞的那種秋天去皇家禦用獵場打打獵,吃吃燒烤有所不同——
前朝末期重文輕武,朝中大臣多手無縛雞之力,加之從根兒上就腐敗爛掉了,這才給了雲起國開國太祖兵變奪權的機會。
雲起國開國太祖三歲習武,尤其在騎射上天賦異禀,曾因拉動後羿弓而名揚天下。
這麼厲害個人物,就是有個小嗜好,喜歡騎馬狩獵。
這嗜好吧按說無傷大雅,根本不叫個事,可壞就壞在他當初為了彰顯仁慈,朝中聘用了一些前朝的大臣,那些大臣整天追他屁股後面告誡他不能玩物喪志。
那太祖開始的時候還能樂呵呵地虛心接受,日子長了可受不了了,心說我一個皇帝愛玩怎麼了?又沒耽誤政事,顯出你們了整天管我這管我那的。
于是脖子一梗于上朝的時候就制定出了,凡我雲起男兒,需文武兼備,不得貪圖享樂荒廢強身健體,故而立下了三年一次的圍獵祖制,為得就是讓後人謹記,文韬武略缺一不可,若違此制,官降一品罰俸三年。
說白了他就是想給自己貪玩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他一個皇帝,做到了天下之主的位置上,不光自己玩,還得讓你們所有人都心甘情願陪着他玩。
奪筍啊。
後來這項政策就這麼一代代的傳了下來,甚至于為了彰顯後人對于祖制的重視,刻意畫蛇添足為狩獵加了許多花裡胡哨的項目,狩獵的時長也從三天慢慢增到了五日,七日,乃至現在的九日。
整得勞民傷财,天怒人怨的。
往年這差事都是如踢皮球一般在禮部和鴻胪寺之間互相推诿,最後幹脆就抓阄,輪到哪個倒黴蛋就是命裡該着的,怨不得别人。
這事不是什麼秘密,但凡上朝長着耳朵的都知道,宮琰辰自然也是心裡門兒清。
負責秋獵這活兒可是個比招待使臣更棘手的差事,這麼多大臣們睜眼看着呢,弄好了便罷了,弄不好又是一頓埋汰,言官上表那都是基操,更有損人不利己的到處給你編排造謠說你不行。
招誰惹誰了?
宮琰辰眼珠子一轉,當即打定主意要推了這活兒。
“回父皇,兒臣從未參與過秋獵,怕是難以勝任。”
這話說得沒錯。
他宮琰辰在外人眼裡可是在廢草叢裡喝西北風長這麼大的,過去的十六年裡連參加秋獵的資格都沒有,冷不丁地就敲定讓他負責,你咋不上天呢?
倒不是說老皇帝多不當人故意折磨小兒子,而是老宮家的獨苗就剩這兩根,家裡還真有皇位要繼承,不多磨練磨練能怎麼辦?
“孤也知曉有些強人所難,可眼下隻剩下你和你二皇兄,老二又是個不愛管事的,孤能指着的就剩下你了。”
宮琰辰心道咱可别虧心。
老二那心眼子多得跟漏勺似的,他那是裝作一副醉心山水淡泊名利的樣子,你當了他這麼多年的爹,真以為他不眼饞那個位置?
這時候你想起這個被忽視了十六年的兒子了,怎麼好活不知道找他呢?
“兒臣願為父皇分憂,可兒臣實在心裡沒底,不如,便叫二皇兄擔當主策,兒臣從旁協助,以便學習觀摩一二。”
他這是要拉老二下水,我不高興了,你們誰都别想好,辦得好了,他自有辦法功勞全攬,辦得不好了,挨罵也不能光他一個人,大家雨露均沾,誰都别想跑。
老皇帝一想也是個辦法,為君為父的,總得一碗水端平了,既然要兒子負責,那就幹脆兩個兒子都嚯嚯上得了。
“對了,你身邊的那個小太監桑落,上次招待西曙國之事負責的極好,不如你把他也叫上,這次秋獵時間緊迫,務必把事情辦好了,莫叫人看了笑話。”
老皇帝算盤打得響亮,兩個兒子都搭進去了,再白饒一個小太監,那不是想怎麼着怎麼着麼?
隻要事情辦的好了,下面大臣沒有怨言,那就是他善于用人,功勞都是他的。
“是,父皇。”
宮琰辰彎腰行禮,眼底一抹暗芒閃過,他抿了抿雙唇,既然想要算計他,那便要有承擔後果的覺悟。
好戲,這才剛剛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