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保四年十一月初八,京城迎來了今年的初雪,為這座古都披上了一層銀裝。
議政殿門口的登聞鼓在初雪的撫摸下迎來了今年第二次回響。
朝中群臣聞聲而動,一時嘩然。
賀逡召人進了殿中。
胡玉今天穿了一件單薄的衣服,在手腕處和脖頸還能窺見些許傷痕,臉色蒼白如紙,看着便是受到了非人的折磨。
這是胡玉自己添加的一點設計。
傷口和衣服自然都是真的,胡玉在宅中常用這樣的手段,陶岚岚對此不置可否,但看這樣似乎能讓胡玉安心一些,便也由着她去了。
胡玉站在大殿中央,目光中有些畏懼,聲音也微弱下來:“陛下,民女……今日,是為了狀告當朝丞相方啟,勾結江湖門派,緻使民心惶惶!”
賀逡微微皺眉,沉聲道:“……你說什麼?”
胡玉聲音有些顫抖:“民女要告發當朝丞相方啟!勾結江湖門派,暗殺官員,緻使民心惶惶!”
胡玉後面這次聲音不算小,一時間掀起了朝臣的議論。
賀逡微微坐正:“有證據嗎?”
胡玉有些發抖:“民女……民女手中沒有證據……”
方啟一派的人頓時有人冷笑出來:“我還當是什麼,連證據都沒有的事情,這不是誣告是什麼?”
賀逡看到發言的人,臉色有些發黑,他對着胡玉說:“你接着說,有什麼說什麼,若是有理有據,朕自然會讓人去查。”
胡玉膽子回來了一些:“民女乃是方啟家中一名妾氏……偶然聽到我家老爺說了這些事情,便被關了起來,落得這一身傷,今朝幸得逃脫,便來敲了登聞鼓,欲将此事報給陛下……”
方啟聽到這話,突然嗤笑出聲:“陛下何苦聽這賤婢胡言亂語?她怕是記恨我查出她當年偷抱走了孩子……”
說到這裡,方啟突然站出禀報道:“說起這事也是在下治家不嚴,當年竟然縱容家中發生這種事情。”
說起來,方啟聲淚俱下:“誰知道……誰知道讓我發妻的孩子在這賤婢手中遭受了不少嗟磨,微臣一時氣急了,便傷了這賤婢……”
“微臣自認這些年對這賤婢仁至義盡,給足了體面,卻沒想被這賤婢反咬一口,還讓這賤婢不知所畏敲響登聞鼓,污了陛下的眼,微臣有罪!”
胡玉擡眼,似乎是沒想到方啟會這樣說,連嘴唇都在顫抖。
她兩行清淚瞬間就流了下來:“……老爺,您……”
方啟又不是餘夫人,先前胡玉用這招對付餘夫人,他也隻當看不見,甚至還會有些自得在一旁看戲。
但是胡玉用這招來對付他,卻是在他底線上蹦跶了。
他眼底劃過一絲狠辣:“陛下,臣有罪!”
竟是先一步在殿中跪下,狠狠磕了個響頭,眼淚不要錢似的流下,進行了示弱。
胡玉都驚呆了。
她是不知道方啟在外面竟然是這樣的。
這手段看起來倒也不高明,甚至比後宅中的招數看起來還要粗劣。
一股荒謬感湧上心頭。
她到底還是不比方啟心态好,臉皮厚,如今方啟這一通搶白,竟然讓她呆愣在了原地。
方啟這些日子拉攏起來的人也不是什麼好茬,看見胡玉愣下來,怎麼可能放在那裡不管?
他們這些日子才嘗到一點甜頭!
其中一人便陰陽怪氣開口道:“我還當今日真有什麼冤屈,沒想到居然是個意氣用事的無知婦人!難不成是看到方大人前幾日好了些,便受不得了?自己做了虧心事,反過來攀咬一口,毒婦!”
胡玉終于反應過來了一些,她瞪大了雙眼:“我何時換過子,老鴨就這麼把自己做過的醜事放在我身上,是真的不怕來日遭天譴?”
說到這裡,她哈哈大笑起來:“我還當老爺平日如何在外威風,原來也不過是使些後宅手段!”
朝中有人皺起來了眉頭:“你這人莫不是得了瘋病?”
胡玉眼神冷冷看了周圍的人一眼,飽含滿滿惡意說道:“方府中确有換子一事,不過是方啟縱容暗示自己夫人做得,換了方儀和方任,這樣餘夫人有了嫡子,穩固了地位,我們方大人也有了挾制餘家的手段!”
她“呵呵”笑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你們真當他是什麼好人?才不是,不然我這一身傷是怎麼來的?她看到方任沒用了,還不是趁機又撈了餘家一波,轉手就用上了我的代兒!”
“他才是口蜜腹劍第一人!前些日子還罰了我兒子,不也是拿出來擋下他賣官的麼?我的代兒若是沒有他的暗示,怎麼敢做這些事?!”
這話一出,朝中有不少人都皺了皺眉頭,但方家如今正是花團錦簇,烈火烹油的時刻,就算有人想給方家使絆子,也是暗戳戳的,哪裡敢直接站出來?
胡玉這番話竟然就這麼冷了下來。
她有些不可置信,眉頭緊蹙:“你們不信?!你們不信?!”
賀逡皺了皺眉頭,原來他以為今日能讓方啟感到威脅收斂一些,怎麼這女人如此自爆,方啟做了什麼他定不了罪,但是方代賣官這件事情卻經她最後一說,圓上了人證這一環。
他揉了揉太陽穴,叫來身旁的小圓子,吩咐了句什麼。
小圓子悄悄退了出去。
偷偷跟過來的隐身在殿上的陶岚岚也皺緊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