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岚岚眨了眨眼:“經中傳出的那些大約有一半是真的吧,我受召入宮是真。”
田格炟有些猶豫,他為人愛财惜命,所以才加入了飛文閣,為的就是這份比别處江湖門派安定又能掙錢。
可這不代表他沒有原則,他捋了捋胡須:“閣主,若是您真的通敵叛國,這件事情我便不會應……”
陶岚岚莞爾,手下人有自己的主見,是好事。
她搖了搖頭,笑着說道:“有一半是真的,真的那一半就隻是我受召入宮而已。其餘的不過也是别人混淆視聽放出來的消息罷了。”
“不過,”陶岚岚聲音一頓:“如今我們也确實算是遇上了麻煩,因為我和宜妃确實有些私交。畢竟諸位大概也聽說過我的事迹,若非是宜妃,恐怕我早就成了一抔黃土。”
“這事情是說不清楚的,哪怕我和宜妃清清白白,可救命之恩卻能衍生出太多莫須有的罪名,所以飛文閣絕不可能繼續在京中待下去。”
鐘钰夜緩慢地眨了眨眼:“那閣主,你想好要把據點搬去哪裡了嗎?”
陶岚岚抿着嘴笑了笑:“我看北疆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
房屋内瞬間安靜了下來。
北疆?人傑地靈?
這兩個詞語有半點聯系嗎?
田格炟聲音幹澀:“閣主,您開玩笑的吧?”
陶岚岚搖了搖頭:“開玩笑?我不會開玩笑的。”
“确實,南方漕運發達,消息更順暢,可這些對飛文閣來說不是優點,反而會是劣勢。”
“飛文閣如今消息傳遞全靠馴養的鳥類,在南方卻大多養些雀兒,傳奇消息來到底是麻煩,反而若是去了北疆,我們的鷹鸮才不惹人注目。”
鐘钰夜也不贊同陶岚岚的想法,抿了抿唇低聲反駁:“可這隻是其一,北疆坐擁重兵,我們的消息怎麼也不方便吧?就算這個問題暫且不論,蠻夷之地民風粗犷,飛文閣小報又如何推廣?”
陶岚岚點頭:“小報的事情卻不用我們操心了,畢竟我的身份在朝中暴露,他們也不放心小報捏在我手裡了。”
“小報的權限必然會被朝中收走,今後飛文閣便隻做情報生意了。”
“但是這也說明,我們中必須有人坐鎮京中。”
……
一夜商議,最終衆人折中将中心據點定在了幽州八寶山。
第二日,朝堂上。
今日朝會前,群臣竊竊私語,一是因為昨晚書生鬧事,而是今日小報上的内容。
朝臣不是那些一腔熱血的讀書郎,自然比書生們知道得多也想得多。
書生們可能覺得後宮參政簡直有違天和巴拉巴拉說一大堆,但是他們想得卻是利害得失。
思考良久,他們覺得,還不如讓太後當政!
于是他們開始在朝堂上眉來眼去。
在皇帝當朝宣布方家下場時,衆人也有幾個哭喊的,但是鐵證如山,更多的人是撇清了關系。
還有兩三個,明顯是被推出來送死的替死鬼。
今天早上的議政殿柱子又殺了幾個“以死謝罪”的大臣。
賀逡頗感無趣。
終于,方家一波清理完了,其餘大臣開始接連上谏,開始攻擊方儀。
“陛下!先帝在位時後宮井然,嫔妃未敢有絲毫幹政之舉,而今後宮宜妃卻頻頻幹政,甚至自私放出飛文閣閣主禁足。”
“宜妃幹政,擾亂朝政,又與江湖門派來往過密,簡直居心叵測啊!”
“看到諸位愛卿秉筆直言,朕心甚慰,先不論此事乃是朕親口下令,宜妃隻不過是聽了朕的話。咱們暫且說說禦史台。”
“禦史台本在監察百官,以肅朝綱。後宮諸事内廷自有決斷,諸位愛卿也不必多言了。”
“陛下!!!”
賀逡皺了皺眉:“朕說這件事自有内廷處理,諸位大臣乃是股肱之臣,非要将目光盯着朕的後宮嗎?”
正在氣氛焦灼時,小圓子輕聲快步走了過來,恭敬行禮:“陛下,宜妃娘娘來了……”
賀逡松了一口氣:“去請宜妃進來。”
小圓子領命,轉身到了議政殿門口:“宜妃娘娘,陛下請您進殿!”
片刻,方儀穿着一身繁複的宮裝進了議政殿。
依舊有人不死心,沒忍住小聲說道:“禍國殃民!”
方儀輕描淡寫地瞥了說話的人一眼,并未多言。
她做足了面上功夫,宮妃觐見的禮儀一道不差。
行罷禮後,方儀擡頭,高聲說道:“陛下,臣妾自來請罪,身為罪臣之女,臣妾自知今後不便留在陛下身邊,故今日自請廢除臣妾的妃位!”
諸位大臣沉默下來,面面相觑。
這是在唱哪一出?
賀逡猛地抓緊了扶手,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沒能失态。
他哽了半晌,才開了口:“愛妃說笑了,朕自許你免罪……”
“陛下!”方儀擡着眼看向賀逡,眼神中卻沒什麼溫眷:“臣妾自請廢黜妃位!”
這不是在商量,而是在通知。
賀逡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呼吸也亂了:“方儀!”
方儀沒有回答,隻是默然看着坐在龍椅上的皇帝。
兩個人對峙着。
最終,賀逡猛地脫力地靠在了椅背上,聲音有些喑啞:“罪妃方儀,廢黜妃位……”
原來,昨晚的事情隻有自己當真了……
賀逡無力地靠在椅背上,回想着昨晚的每句話。
“念在方儀大義滅親,肅清朝綱,朕免除流放,隻貶為庶民,從今往後,不得入宮!”
“下朝!”
說罷,他頗有些狼狽轉身大步離去,再也沒能忍住憋在眼眶裡的淚水。
他沒看見,方儀跪在朝堂,親手褪下了一身宮裝,隻着一身裡衣,一步步離開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