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堆中最頂頭走出一位身着金黃對襟窄袖長衫的男童,男童胖乎乎似球,臉頰的肉将他的雙眼擠成三角形,整個人像被擠出奶油的泡芙。
他臉上的肉一抖,手快戳到傅照晚臉蛋,鼻孔噴出氣,高聲罵道:“都是你害我被爹爹罵,你這個臭災星,禍害......”
這個胖胖的罵罵咧咧男童便是傅嚴的寶貝兒子,傅照晚同父異母的弟弟——傅長樂。
跟跌跌撞撞長大的傅照晚不同,傅長樂是泡在蜜罐裡長大的孩子,被傅嚴當作眼珠子疼,好吃好喝伺候着,嬌慣得要命。
生生将一個孩子養成了球,還是個素質極差毛病居多的球。
而傅嚴那麼寵愛傅長樂的原因,隻是因為他出生時天生異彩,不僅令枯枝生芽,更是讓傅府百花盛開,有人開玩笑傅長樂乃神仙投胎,長大必定光耀門楣。
封建的傅嚴自然把傅長樂疼的骨子裡了。
系統睨了一眼傅長樂,。光球的身體閃了閃,連忙把自己橢圓的身子轉了個圈,仿佛被傅長樂的樣子辣到了。
它不屑道:“就他?還神仙投胎,上輩子還不知道是不是人呢,那道彩光分明是小主——”
話戛然而止,仿佛機器遇到故障,強行被卡住。
由于停的地方很巧妙,勾起了江月疏好奇,她追問道:“是什麼?”
系統唔了一聲,神情諱莫如深。
“......總之是傅嚴太蠢,誰是神仙都分不出。”
江月疏一想,果斷贊同系統的話。男主兒子都不會好好養,傅長樂有沒有修仙天賦,能不能成為神仙不好說,但傅照晚妥妥有修仙天賦。
隻要修煉,遲早是修仙界最強者之一。
可惜,傅嚴兩碗水端不平倒也罷了,他是直接撒了其中一碗水,何其愚蠢!
另一邊,傅長樂還在喋喋不休的咒罵。
“......沒娘的草,克死祖母,克死你娘的賤種——”
難聽到江月疏聽不下去了,她拳頭緊了緊,三步并作兩步,大步流星走過去。
卻見那垂着頭,很多事都冷冷淡淡的胎記男童猛地擡頭,上翹的眼角平垂,眸裡晦暗陰沉地如風雨欲來。
他緊盯傅長樂,眼瞳如鷹隼。唇角揚起微微弧度,像是笑,語氣卻徹骨的寒。
“你有膽再說一遍看看。”
傅長樂被此眼神一吓,縮了下脖子,有些畏懼地後退一步,似乎認為被個災星吓到有失風度,随即他大步上前,挺起并不寬闊的胸膛,硬氣道:“說就說,誰怕你,你是克母克——”祖母的賤種!
啪!
響亮的耳光聲如雷震響天穹,帶來了驚天動地的效果。
在場所有人被這一掌震懾到,皆回不過神。
傅府誰人不知,傅照晚逆來順受,被欺負被罵都默默承受,一貫是不愛作聲的悶罐子性格。
曾經傅長樂派人打斷了他的小腿骨,把泥巴扔他臉上,他也隻是冷冷地盯着傅長樂,沒有反抗。
可他居然動手打人了?!
打得還是傅家之寶傅長樂?!
這世界怎麼了?
傅照晚打完利落收手,五指在衣袖邊慢條斯理地磨蹭,目光不屑。
頗有種他打人反而髒了自己手的感覺。
明明是個小孩子,此刻神态間卻無端帶出點少年才有狂傲。
傅長樂捂着被打的臉頰,花生大小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嗚啊—嗚嗚嗚——”
之後他不看路,被腳下石子一絆,小山般的身軀往地一倒,發出一聲殺豬般的嚎叫,伴随着抽抽噎噎的哭聲。
“樂少爺,你怎麼樣?”
“樂少爺,你有沒有事?”
“......”
衆玩伴一窩蜂湊上去關懷,個個去瞧傅長樂臉上的巴掌印。堪堪幾秒,傅長樂臉頰紅腫發脹,像個吹了氣的氣球。
傅長樂淚眼婆娑,抓起身邊狗腿子的衣袖擤了下鼻涕,指揮道:“好痛,你們嗝——把他抓起來,我嗝——要打回來......”
四個狗腿們接到命令,立馬把傅照晚包圍住,企圖用人海戰術。
傅照晚悠悠擡眸,好看的唇瓣如含苞的花兒綻開。
他微微一笑,袖下的手微動。
寂靜的蕭疏院忽然起了陣輕風,風過院子,樹桠的枝葉簌簌抖動,兩側的草響起沙沙聲音。
不過沒人在意,小孩們繼續向傅照晚逼近,他們想把他逮起來,給傅長樂打一頓出氣。
這是他們常幹的事。
正當他們以為這次和以往一樣順利時,圓拱門後跳出手拿一根枯枝的雙髻少女。
少女鼓着兩頰,眼睛閃亮。
她氣沖沖地沖進小孩堆裡,大聲道:“别想欺負晚少爺!”
少女如同從天而降的鬥士,瘋狂揮舞枯枝,一道又一道的破風聲接連響起,冷不防抽中其中一個小孩屁股。
那小孩嗷地驚叫一聲,表情痛苦。
其餘小孩定睛一瞧,隻見枯枝末端長着尖尖的倒刺,要是被抽中,鐵定被劃出血。
一時無人再接近。
趁他們踯躅不前,江月疏仗着高一個頭的身高,一把扒拉開包圍圈,擠到傅照晚身前,老母雞護雞崽般将他拉到背後。
男童半推半就地貼在少女側邊腹部。
江月疏哼了一聲,牢牢實實擋在男主身前。
“你們再過來欺負晚少爺,我就抽你們!”
放完狠話,她不忘安撫男主的小心靈,拍了拍傅照晚的後背,柔聲道:“别怕,我會保護你的。”
凝視着逆夕陽光而來的少女,傅照晚微微晃神,垂在兩側的手松了又握,不知在想着些什麼。
見有人護着傅照晚,狗腿們畏畏縮縮。傅長樂頓時不樂意了,粗着嗓子,口齒不清地叫嚷:“真是一群廢物!”
一口一個粗鄙稱呼,江月疏眉頭皺在一起,暗道:果真被寵壞了的小霸王。
傅長樂叉腰,繼續指使道:“全部上,把他們兩都給我抓起來。”
小孩們雖然顧及帶刺的樹枝,卻還是咬牙沖上來,他們都是傅府家生子,一出生就是奴籍,明面上說是樂少爺的玩伴,實則是他的奴才。
得罪傅長樂,等待他們的隻有被柳氏發賣的下場。
孰輕孰重,分得清。
他們一股腦沖上來。
江月疏握緊枯枝,枯枝高高舉起,糾結要不要真打這群熊孩子時,院門口傳來一聲傅長樂丫鬟的驚呼。
“樂少爺,你的臉怎麼了?!”
*
江月疏和傅照晚再次跪在堂廳,位置和上次一模一樣,不同的地方是這次後面還跪了四個狗腿子。
“下了班”的傅嚴抱着傅長樂,傅長樂坐在他腿上,望着傅長樂微腫的臉蛋,他滿臉心疼,朝着下跪的幾人,怒道:“這是怎麼了?”
衆人大氣不敢出,沒人敢先說話。
跪着的人中就江月疏年紀大點,傅嚴剛想要她來叙述事情原委。
傅長樂癟着小嘴,指着人開始告狀:“爹,我的臉被他打的。”
手指所指方向赫然是跪在地上的傅照晚。
傅嚴勃然大怒,當即拍桌,“好,又是你個兔崽子,連弟弟也敢打!”
說罷,一腳踹在傅照晚的肩胛骨之上!
幼小男童被踹翻出去,撞翻旁邊花瓶架,人頭大的花瓶砸到其後背。
江月疏眼睛倏忽睜大。
她知道傅嚴偏心,但她以為傅嚴會問一下前因後果,這裡有那麼多外人,裝也要裝一下樣子,沒想到他居然連問都不問,直接踢傅照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