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照晚是他親生兒子吧?!
或許是被踢痛或者砸痛,傅照晚唇緊緊抿住,手攥成拳支在地面,似乎在忍耐痛楚和情緒。
此番可憐模樣令江月疏生起密密心疼。
她目光炯炯地看向傅嚴,直言不諱道:“老爺,你為什麼不問一下前因後果呢?”
少女直白的疑問令傅嚴一愣。
此時,傅照晚按着肩胛,緩緩坐了起來。期間看了一眼江月疏,眸底閃動着一抹奇異的光芒。
他望向傅嚴,聲線無起伏:“為什麼打他,您不妨問問您的寶貝兒子說了什麼。”
傅嚴下意識看向傅長樂。
罵了傅照晚好多難聽話的傅長樂有點心虛,轉念一想,那時候蕭疏院裡大多是他的人,罵了又能怎樣?
沒人會說出真相。
于是,他定下心神,擡起肉乎乎的臉,佯裝無辜道:“爹,我什麼都沒說。”
後面跪着的狗腿子連忙跟着應和:“樂少爺沒說什麼,晚少爺一看見樂少爺就生氣了,然後動手打樂少爺。”
“是的,我們可以作證,樂少爺什麼都沒說!”
“是晚少爺突然發怒......”
此起彼伏的聲音都站在傅長樂那邊,倒打一耙的場景正在上演,江月疏氣的發抖。
明明傅長樂是生事者,現在因為人多,傅照晚竟然成了生事的過錯方?
她忍不住看身邊的男童的反應。
長架上的燭火的光照在地面,光影交錯,江月疏看到他在笑,很淡很輕的笑容,那是一抹很無所謂的笑容,仿佛周圍的事情和他無關。
她有一刻怔忪,一丁點不在意?這麼淡然的嗎?
他們在冤枉你啊......
“聽到了嗎?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傅嚴沉聲。
傅照晚跪在光影的分割線間,額頭的胎記忽亮忽暗,無謂道:“我沒什麼好說的。”
他彎起的唇角此刻帶了一點嘲諷。
好似在說:您有了答案,何必問我呢?
心底已經給我判罪,毋需費功夫再為自己洗脫罪名。
“既如此,家法——”
“不是這樣。”一直跪在光下的少女冷不丁地開口,生怕不夠清晰,又加大嗓門重複了一遍,“不是這樣的!”
少女目光如火,灼灼的正義感差點燒到了衆人。
她掃了一眼後面的狗腿,正欲啟唇,柳氏猜到她要說的話,不由得柳眉倒豎:“閉嘴,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
少女置若罔聞,快速道:
“是樂少爺因為上次掉水的事,跑來為難晚少爺,還出言不遜,說晚少爺克母克祖母,言辭态度極其不敬,晚少爺讓他别說了,樂少爺不聽,晚少爺忍無可忍這才動的手。”
旁邊的柳氏咬着後槽牙,氣極:“你這個賤婢,你胡說八道什麼!”
江月疏沒看發飙的柳氏,依舊看向傅嚴。
少女最後給這件事下了判斷,“有錯的不是晚少爺,是樂少爺,望老爺明鑒。”
話音剛落,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江月疏臉龐,直把她打得身體歪斜,發髻散開。
她手肘撐在地面,耳朵一刹那兒短暫地出現了耳鳴,口腔中的毛細血管被打破裂,嘴裡彌漫着濃濃的血腥味。
好痛。
生理性的痛令江月疏眼眶一下子蓄出淚花,從小到大,她從未被人打過,更别提是屈辱的耳光。
封建的古代真是讓人厭惡!
“夠了。”
寂靜的堂廳中,制止的聲音蓦地出現。
出聲者不是一家之主的傅嚴,而是不知何時站起來的傅照晚,他眸底是極緻的黑,似乎最明亮的燭光也無法透進。
視線在少女身上停留一瞬,随即自然地移開。
“身為嫡子,身為兄長,按照大祈律法,我有資格教育出言不遜的庶弟,不是嗎?”他冷言道,這個時代注重長幼嫡庶,嫡兄長教育庶弟,合乎禮法。
傅照晚側身望向傅長樂,投向傅長樂的淺淺笑容中隐約露出惡意,繼續道:“何況是他先來招惹我的,一巴掌算便宜他了。”
此話一出,本看清了所有事,對傅照晚升起兩分心軟的傅嚴一下子冷了神色。
“傅照晚!”
傅嚴憤怒地叫起傅照晚全名。
傅照晚不卑不亢,淡淡回望他。
一大一小,将近二十歲年齡差的人遙遙相望,目光于空中交鋒,擦出危險的火,藥味。
江月疏看看這個,望望那個,荒誕地覺得他們倆不像是父子,倒像是勢均力敵的同齡人。
因為傅照晚的眼裡似乎亦有一抹看過千帆的滄桑平淡。
出乎意料,視線戰役中,最先敗下陣來的是閱曆很深的傅嚴,他惱得不行,拔高嗓音,質問道:“出手打人,你還有理?”
傅照晚目含諷意:“你不也是嗎?”
改您為你,神态間尋不到一絲為人子的尊敬之色。
他扯下肩膀處的淡綠衣衫,一個紫紅色腳印般的淤青大咧咧展現在衆人眼前,無一不訴說剛剛所發生的事。
傅嚴猛地呼吸一滞。
傅照晚緩緩合上衣服,輕笑一聲,撩起眼皮反問道:“出手打人,你有理嗎?”
同樣的話回敬你,以彼之言,還施彼身。
傅嚴面色鐵青,被怼的啞口無言。
江月疏看着這一幕,頭一次發覺到傅照晚冷冷性格下隐藏的尖銳,其實原著提過傅照晚性子尖銳。
那時男主和一些魔修搭夥沖秘境,後衆魔修分秘境所得寶物,他們見男主年齡不過十六,欺男主年幼,故意克扣男主那一份,以為男主會吃這個啞巴虧,沒成想男主冷笑着将每個人功過一一列舉,最後來了一句。
“你配嗎?”
尖銳且殺人誅心。
原著那一章結尾:
——涉及到傅照晚比較看重的東西,咄咄逼人也好,不近人情也罷,他會用尖銳的态度及手段讨回去。
不過奇怪的是,傅嚴踢他前,他不在意,傅嚴問他,他也不在意,在傅嚴知曉真相了,開始對他略疚時,反而态度尖銳了。
轉折點在她說完話後,那時有什麼傅照晚看重的東西受損了嗎?
江月疏不解。
傅嚴黑青着臉,半晌,咬牙切齒連說三句好,“真是生了一張伶牙俐齒的巧嘴。”
“忤逆子!這是你對父親的态度嗎?”
家長一旦說不過孩子,拿出長輩的身份壓人是他們最常用的手段。
傅照晚輕蔑地揚唇一笑。
正當江月疏以為他還要怼下去的時候,他卻沒有繼續,反而收斂了唇角笑意,回歸到平常淡淡的模樣,尖銳的态度霎那消弭,好似從未出現。
江月疏微愣。
心道:男主和原著描寫的還真是一模一樣。
少年有時是感情激進的刀劍,出鞘之後,割破人的血肉及靈魂,有時是無感情的木頭,周遭事物不入眼底,似高山之巅的雪霧。
變化隻在彈指之間。
原著寫得可真好。
系統卻在這時不自然地幹笑了一聲。